取困

【连载】原点

回过头来看这一段

在想 

如果他们两个人只是普通人

会比现在幸福吗

BGM：人质-杨宗纬

-------我是分割线-------

50话。

也许是因为夏天太过炎热，段宜恩在宿舍的床铺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拿起手机看了眼，已经挺晚了的，对面床铺的人还没回来。

说来也巧，当年系里男生刚好是单数，两人一间的宿舍，段宜恩成了多出来的那一个。结果拼到最后，跟一个广播系的同学成了舍友。

临到晚上的时候，舍友急匆匆地出门，说是要给自己家的新生开欢迎会。

“听说你们设计系来了好多美女，”舍友一脸艳羡，“我们这下一届，唉，不过那个王嘉尔，可是真真长的一表人才，多少可以拎出去撑撑场面。”

段宜恩转在指尖的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自从那天偶遇之后，尽管段宜恩有意无意地总往另外半个校园跑，却再也没有见过王嘉尔。要不是从舍友口中打探到了消息，段宜恩大概又要以为自己做了一场糊涂梦。

段宜恩翻身坐起，想了想给舍友打了个电话。过了好久才接通，电话那头吵吵嚷嚷的声音，让段宜恩更加心烦。

“喂！”舍友的大嗓门带着酒气传了过来。

“怎么还没回来？”

“不...不回去了！今天...今天要通宵！”

段宜恩无言以对，搞不清自己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打通了又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问些什么。

“哎哎哎，你这个小孩别喝了...”舍友不知道在跟谁说话，“什么断了？没断...没断啊...你说什么呢？”

这一通没头没脑的话，让段宜恩心里一紧，意识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变得清晰可见。

“你在哪？”

“什么？”

段宜恩又问了一遍，蹬上鞋出了门。

 

王嘉尔趴在桌子上，呼吸困难。其实也没喝了多少，但是敌不过心里一直憋闷的紧，借酒消愁愁更愁。

掰着手指头，王嘉尔努力对着焦。距离上次见到段宜恩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几天，一下课就偷偷越过大半个校园去看人，却没有一次能看见。

胃里难受，心里更难受。王嘉尔晃晃脑袋，却总是能看见段宜恩的脸。

他问，那个人对你好吗？他点头。段宜恩笑着点头。

心上像被人开了一枪，汩汩的血往外冒，何况这个人，还是他心里一直惦念的人，他哪里来得及防备。

变化来的太快，快的让王嘉尔措手不及。摸到桌上的杯子就往嘴里送，苦的还是甜的，早已分不清。

“段...段...”

段宜恩推开门，视线扫了一圈，定格在王嘉尔身上。周围的人都在嬉笑打闹，唯有他一个，安安静静地，脑袋低着桌面，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没什么人注意到他，段宜恩拉了个椅子，坐在王嘉尔旁边。

见他没有动静，段宜恩忍不住轻轻摸了摸王嘉尔的头发。还是跟以前一样，松松软软的像个孩子，让人狠下了的心又软成一滩春泥。

王嘉尔慢慢地转过头，迷蒙的眼神看了半天，“段...段宜恩？”

喝了酒之后，王嘉尔的声音愈发沙哑。

段宜恩看王嘉尔泛红的脸颊和眼角，伸手拉了他的胳膊，“你喝多了，走吧。”

王嘉尔依旧偏着头倒在桌子上。段宜恩的脸变得越来越模糊，王嘉尔用力眨了眨眼，有冰凉的液体从一只眼滑出，越过鼻梁，刺进了另一只眼里，生生的疼。

突然就清醒了一些，王嘉尔挣脱了段宜恩的手，抹了抹脸，然后伸个懒腰笑笑，“你...你怎么在这？”

王嘉尔避开了段宜恩的视线，段宜恩见他舌头都直了，还伸手要去倒酒，便夺了他的酒杯。王嘉尔的手停在空中，慢慢握成了拳头。

“哎，老段，”终于段宜恩的舍友看见了人，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你还真来了？！”

段宜恩只是盯着王嘉尔，连眼都不舍得眨一下，语气有些生硬，“为什么让他喝这么多？”

“谁啊？”挠挠头，看了眼王嘉尔，舍友一屁股坐下，也没往心里去，“哎，要不是那帮小学妹们突然红了脸，我都没看见你，给个面子过去喝一杯呗？”

段宜恩看着王嘉尔又要伸手去够别的杯子，有了些火气，按住了王嘉尔的手。

王嘉尔这头也听见了段宜恩室友的话，扭过脸揽着人的胳膊，“学...学长，他都有人了...给他介绍...还不如给我...”

王嘉尔入学第一天碰见的便是段宜恩的这个舍友，跟其他人比起来，王嘉尔对他确实比一般人更亲近了些。只不过段宜恩不清楚他俩之间的过往，光看着王嘉尔贴着人，脸就僵了几分。

还没等段宜恩有什么动作，舍友一个熊抱就把王嘉尔揽在怀里，似是听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使劲揉了揉王嘉尔的头，“你这小不点...想的还挺美！着什么急！先...先把我们这个清心寡欲的老段处理了再说。”

指了指段宜恩，舍友一脸痛惜，“死活...非吊在一棵树上。”

忽然觉得胃里一阵反酸，王嘉尔难受地想要捂嘴，却下意识堵上了耳朵。

不想听，什么都不想听。段宜恩的好，就算已经给了别人，王嘉尔也觉得他才是最清楚的那个，他比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清楚。

“关键是...”段宜恩的舍友打了个酒嗝，“这棵树...从来就没人看见过！”

看王嘉尔皱着眉紧抿着嘴，段宜恩抄起桌上的一瓶水，用了力气把王嘉尔从醉汉的怀里拉出来，稳稳地圈在自己怀里。

舍友被段宜恩这么一推，顺势倒在椅子上，哼哼唧唧地骂着人没良心。

王嘉尔扶着马桶盖子，吐得两眼发黑，没吃什么东西，刺鼻的酒气让段宜恩真想把人扔这任其自生自灭。

然而王嘉尔这个档口，却还死死抓着段宜恩的衣角，都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

“张嘴。”

王嘉尔乖乖灌了口水。

“漱口。”

咕噜噜噜。

“吐。”

哗啦啦啦。

段宜恩一怔，这个画面似曾相识。那个时候，王嘉尔也跟现在这样，两腿发软，靠着他的肩膀，惨白的脸生无可恋。

低头轻笑，却不知为何鼻尖发酸。

只有这种被折磨狠了的时候，王嘉尔才老实极了，一动不动。呼出来的气息打在段宜恩的颈间，段宜恩一点点地收紧手臂，直到王嘉尔难受地咳嗽了一声，才松了力气。

段宜恩半蹲下来，拽着王嘉尔的两只胳膊锁在身前，一使劲把人背了起来。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王嘉尔轻声嘟囔。

段宜恩恍若未闻。

王嘉尔有些懵，失去意识之前，脑子里把学长最后的一句话，拆开了揉碎了，也没想明白。

伸长了脖子看见段宜恩漂亮的侧颜，王嘉尔一惊，“段宜恩，你...”

王嘉尔挣扎了两下，马上被掐了大腿，疼的一激灵，骂了一句，又乖乖趴好。

“段宜恩。”

回宿舍的路上已经没什么人，路灯相隔甚远，光影交叠的部分，段宜恩的速度时快时慢，却把王嘉尔背的很稳。

“段宜恩。”

“段宜恩。”

王嘉尔一声接着一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似是在轻微的颠簸中，酒劲又上了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不知怎地，忽然想起了曾经红遍街头巷尾的那个悲剧。女孩子跟男孩子说，下辈子要当一棵树，只要落了根，就永远会在那里，就永远不会跟相爱的人分开。

“你的那棵树...好羡慕...为什么...我...”

王嘉尔语无伦次，言语中断断续续的懊恼失落，都被段宜恩听进了心里。

“嘉嘉。”

王嘉尔垂着头，缠在段宜恩肩头的手也松了劲，似乎已经睡着。

“你早在我心里盘根错节了，你个傻子。”

不知道王嘉尔住在哪个楼，段宜恩跟楼管阿姨打了个商量，把人带回了自己的宿舍。

把王嘉尔放在椅子上，段宜恩看着自己出了一身的汗，再看那个在椅子上蹭来蹭去找合适地方的人，摇摇头，拿起毛巾去了卫生间。

擦把脸的工夫，段宜恩出来，椅子上已经没了人。段宜恩愣在原地，就着台灯的光仔细看去，发现地上左一只右一只的鞋，再看自己的床铺，一截小腿搭在床边。

王嘉尔醉了也知道床上睡着舒服，不知道怎么就爬了上去。

段宜恩失笑，毛巾搭在裸露的肩上，放轻了脚步走到床边。

王嘉尔睡相不怎么好也不怎么差，脸冲着外侧，微微张着嘴，脸上泛着淡淡的粉。段宜恩把下巴搭在床沿，目不转睛。

踮起脚，段宜恩探过头，碰触了下王嘉尔的唇。攥着栏杆的手愈发收紧，段宜恩听见自己擂鼓搬的心跳，在轻轻吸吮噬咬时愈发猛烈。王嘉尔轻哼了一声，段宜恩呼吸一滞，颤抖着却没有松口，直到王嘉尔有些难受地别过头翻了身。

脸颊发烫，段宜恩深呼吸了一口，看着窗外清冷的月光，猛地拉上了窗帘。

 

王嘉尔醒来的时候，觉得浑身黏腻，头痛欲裂。费力睁开眼，眨了半天，才确认眼前的人是段宜恩。

生生把到了嘴边的惊呼吞了回去，王嘉尔屏住呼吸，把自己搭在段宜恩身上的胳膊腿都搬了下来，然后掐了一把。

好像不疼，王嘉尔咧着嘴傻乐。

哪怕是做梦也好。

就像是回到了高中时，两个人窝在宿舍的床铺上，看书打游戏，困了就睡，醒了继续。

段宜恩睁开眼，神色淡淡地看着王嘉尔。

“你醒了？”王嘉尔问了一句，然后伸手捂住段宜恩的双眼，“你不要醒，我还不想醒，我还想再跟你多待一会。”

段宜恩拉下王嘉尔的手，“你没做梦。”

“不可能，”王嘉尔摇着头，“没做梦我怎么能跟你睡一起呢？没做梦我怎么掐自己都不疼呢？”

“...你掐的是我。”

王嘉尔穿着段宜恩的衣服，从卫生间里出来，头发上还滴着水，一张脸红通通的，眼神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

段宜恩把王嘉尔的衣服叠整齐了放在袋子里，刚想说什么，宿舍门忽然被推开。

王嘉尔惊了一跳，跟进门的人大眼瞪小眼。

“学长？”

“王嘉尔？”

学长瞪着猩红的眼，还没完全褪去的酒意，打量着王嘉尔，“你怎么在这？”

王嘉尔见他又看向段宜恩，登时跳脚，“我...我...”

段宜恩斜靠在床边，看王嘉尔转过脸来求助，叹了口气，“我带他回来的。”

学长撇了撇嘴，走到床边，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看向王嘉尔，“你睡哪了？”

王嘉尔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指段宜恩，“我没有跟他睡一起！”

“那你睡我床了？！”学长一脸凶神恶煞。

王嘉尔退了一步，慌忙摆手，“没...没有，我...”

“没有就好。”学长收了爪牙，甩脱了鞋，把自己扔上了床。

王嘉尔刚洗完澡的舒爽，又变了一身汗津津。回头看向段宜恩，段宜恩只是嘴角含笑，王嘉尔闹了个大红脸，下意识想伸脚踢人，末了只是踢了踢地面。

学长像是忽然回过味来，在上铺探出头，“你俩认识啊？”

“不熟！”王嘉尔急忙回道，“你不要误会！”

学长一脸莫名其妙，“你那么激动干什么？好像你俩有啥似的，”翻个身睡意上涌，“你要是能赶紧把老段收了也不错，省他吊着别人。”

王嘉尔看着学长的后背，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还没来得及细想，手里就被塞了袋子，人也被推出了门。

“不熟？”段宜恩凉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王嘉尔站在门口，被段宜恩上下打量自己的视线盯得发毛。

“你哪里我不熟。”

 

王嘉尔一天下来都有些走神，一想起段宜恩关门前的那句话，就气的牙痒痒。

流氓果然天生就是流氓。

被人轻碰了下胳膊，王嘉尔猛地回神，道了歉，赶紧拿了打印好的稿子往回走。随手翻了翻，王嘉尔脚步放缓，然后站定。

 

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

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

 

“...吊在一棵树上...”

“...好羡慕...”

“...盘根错节...”

 

王嘉尔总觉得酒醉后的断片，好像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直让他耿耿于怀。而今，倒是模模糊糊的有了印象。忽然所有的事情，都变得顺理成章了起来。

放课后的校园，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人频频回头，看在校园里疯跑的王嘉尔。

段宜恩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放下餐盘，掏出手机，看着锁屏发呆。

不晓得的人，以为那只是张普通的风景，只有段宜恩知道，他看的是那个背影。

曾经阳光正好，段宜恩站在王嘉尔的身后，随手拍下了照片。照片还有另一张，段宜恩很久都没敢再翻出来看。

那不过是下一个瞬间，王嘉尔转了身，笑着喊他的名字。

“段宜恩。”

段宜恩一慌，把手机扣在了桌子上，看着突然从天而降的王嘉尔，平复着呼吸坐在对面。

段宜恩有些意外，“你怎么...”

王嘉尔一直在想，学校就这么大个地方，他却一直找不见段宜恩，一定是上天在让他为过去的事情买单。而现在，他居然一眼就看见了他。那也一定是命运的安排。

我是傻，为什么我一直都没想明白。

“你的那个人，是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