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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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原点

35话。


王嘉尔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痛,潜意识里让着段宜恩的想法让他一晚上都没有翻身,然而被子好好的裹在自己身上,空了一半的床,没有丝毫热气。

皱眉揉揉眼睛,王嘉尔摸到枕头下的手机,还不到八点。打了个哈欠,王嘉尔拨通了段宜恩的电话,想说包子吃腻了,今天让他换点别的东西带回来。

迷迷糊糊又要睡过去,电话却还是没人接,王嘉尔裹了裹被子,扔了手机。

再次睁眼,王嘉尔是被饿醒的,段宜恩还是没回来,王嘉尔坐起身,微冷的空气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嘉嘉,我现在不方便接电话,回头联系。

“什么啊?”

讯息是在他打完电话之后回复的,王嘉尔下意识就想打回去,想想又放下了手机。

他说不方便应该是真的不方便吧,王嘉尔套了个帽衫,冲进卫生间洗漱。

 

段宜恩到了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一路找到病房,站在门外的爸妈被自己吓了一跳,段妈急匆匆地走上前,“宜恩,你怎么来了?”

段宜恩拉着段妈的手,四下张望了下,没看见林在范的影子,“阿姨怎么样?”

“暂时脱离危险了,”段妈长叹了口气,“你还没说,你怎么会来这里?谁告诉你的?”

“妈,”段宜恩顿了顿,“在范呢?”

段妈一愣,眼神看了不远处的安全出口。段宜恩刚要过去,被段妈拉住了胳膊,“你干嘛去?”

段宜恩看着自己胳膊上的手,一脸不解。

“不要去,”段妈手上使了力气,“那是他们家的家事。”

反握住段妈的手,段宜恩缠在心头毫无头绪的一堆问题,似乎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方向,有些急切却小心翼翼,“到底发生了什么?”

段宜恩只是从林在范断断续续不成篇幅的语句中猜测到林妈似乎出了什么事,其他却什么也问不出,只能先赶到了医院。

段妈没想到段宜恩并不知情,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段宜恩有些着急,晃了晃段妈的手,“妈。”

安全楼梯的门突然被推开,段宜恩抬头,看林在范面无表情地经过他的身边,走进病房,然后将跟在身后的林爸关在门外。

林爸站在门口,静默地如同一尊雕像。

段宜恩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林爸了。印象里,他是个不苟言笑却风度翩翩的男人,从来都直挺的脊背此刻却微微前倾,像是背负着千斤重担,又像是刻意躲避什么。

段宜恩几乎是下意识地要上前打招呼,却又一次被段妈拦住,手劲大的甚至让他的胳膊一阵发麻,段宜恩吃痛,转头去看自己的妈妈,却见她别开了头,睫毛上沾染着散开的泪花。

“带你妈妈去旁边坐坐。”

段爸拍了拍段宜恩的肩,段宜恩看了看眼前各怀心思的大人,心里的不安愈发放大。他的心里,始终记挂的是已经嘴唇泛白的林在范。

医院的休息椅上,有人坐着打盹,有人蜷着浅眠,在这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空间里,每个人都眉头紧皱,似乎连睡梦里都是忧虑重重。

段宜恩接了大半杯热水,又兑了冷水,微烫的温度透过纸杯熨帖着他的指尖。走回椅子旁,把水递给段妈,段宜恩沉默地坐下来。

“宜恩,你还小,本不应该让你知道的。”

段妈双手捂在纸杯上,似乎是冷极了,紧紧握着。

“在范她妈妈,”段妈努力平复着情绪,声音里却还是夹着一丝颤抖,“洗了胃,还没有醒。”

段宜恩慢慢坐直身体,浑身的肌肉似乎都僵硬在了一起。

“因为...因为...吃了太多的...”

突然有担架车从不远处经过,车轮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令人心惊肉跳。

“怎么办...怎么办...”

林在范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裂,段宜恩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为什么?”

 

拉开窗帘,外面一片阳光明媚,王嘉尔百无聊赖地坐在窗边,喝着牛奶,看着偶尔飞过去的麻雀发呆。

手机震动了一下,王嘉尔跳下窗台,猛地扑到床上。

--想知道你的另一半对你忠诚吗?请...

没好气地删了垃圾短信,王嘉尔懊恼地翻了个身,段宜恩难不成是去西天取经了?说没音讯还就消失地如此彻底。

随手摸到床上的习题集,王嘉尔认命地摇了摇头。

“看来这个美好的周末,只能跟你过了。”

一晃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王嘉尔锁了宿舍门,绕到学校后面的小吃街。找了几个来回,发现自己爱吃的那家阿姨并没有出摊,王嘉尔选了旁边的位置,边吃边跟老板闲聊。

原来是阿姨是回老家看生病的儿子去了。

“一年在外,挣个钱不容易啊。”

王嘉尔看了看手里的一次性餐盒,突然没了胃口。

付过钱,王嘉尔站在街边,看着霓虹灯下来来往往的人群,心里有些莫名的酸涩,招手打了个车。

到了家,不出意料空无一人,王嘉尔叹了口气,打开了客厅的灯。

满室明亮,熟悉又温暖。家里似乎很久没有换过灯了。以前王妈总会时不时折腾下家里的装置,自从她忙于画展之后,似乎少了这种闲情逸致。

王嘉尔翻了翻冰箱,只是拿了瓶水。

王嘉尔从美国回来之后,新学期还是没有退宿舍,不过倒是比以前常回家了一些。久而久之,家里也多了很多他的东西,吃的穿的,就连卧室里,也有他备用的书本。

门口忽然传来开门的声音,来人似乎并不清醒,乒乒乓乓地碰倒了很多东西。王嘉尔赶忙从卧室里出去,就见崔叔扶着王爸,正吃力地往屋里搬人。

崔叔看见王嘉尔,有一瞬间的愣神,王嘉尔也是愣了两秒才赶紧上前帮忙。

“他怎么喝这么多?”

崔叔一反常态地闪躲了王嘉尔的眼神,“有些不顺心。”

王嘉尔也没当回事,把人放到沙发上,打发了崔叔回家休息,赶忙去找水盆毛巾。

王爸的脸颊脖子全都被酒气染得通红,连眼睛都冒了血丝,王嘉尔有些着恼,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拼酒,想着想着擦脸的动作就用了力气。

王爸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了半天,忽然笑了,“嘉嘉回来了。”

“还能认出我,看来还没多。”

然而,王爸只是翻来覆去地说着这一句话,期间又哭又笑,王嘉尔莫名其妙,好不容易按住了乱挥的手臂,王嘉尔已经累出了一头汗。

就着洗手池刚换了水,就听见客厅里面一声脆响,王嘉尔心一惊,忙跑出去,看见王爸晃晃悠悠地站起来,面前是打碎了的水杯,碎片还在地上晃动。

“小心!”

王嘉尔一个箭步冲过去,挡住了王爸向前的动作,却终是扛不住王爸的重量,后退了一步。

脚底钻心的疼。

倒在王嘉尔的身上,王爸终于睡了过去。疼的额头冒汗,王嘉尔实在是没力气把人扶进房间,只得又把人扔在了沙发上,跛着脚收拾了一地碎屑,又从卧室拖出来一床被子盖在王爸身上,才坐在一边,抬起痛到发麻的脚看了看。

地上还有零星的血迹,碎片扎得太深,王嘉尔龇牙咧嘴半天,也没敢下手。深呼吸了两口,再三确认王爸睡熟了,叫了个车直奔医院。

门口碰见了个好心的护士,刚扶着王嘉尔要去挂号,王嘉尔一转脸,看见了个熟悉的身影。

“林在范!”

那人像是没听见一样,一步步向前走着。

王嘉尔顾不得自己的脚,连跑带颠的到了那人身后,猛地拍了下那人的肩。

“林在范!叫你呢!”

林在范回过头,王嘉尔挂在嘴边的笑意僵住。

不过十几天没见,林在范像换了个人一样,脸颊微微凹陷,鬓角延伸下来的胡茬,涣散的眼神半天才定到王嘉尔脸上。

“在范,”王嘉尔拉着林在范的胳膊,“你怎么了?”

林在范像是半天才认出人,嘴角动了动,“嘉尔...”然后腿一软,整个人倒在了王嘉尔身上。

很快就围上来了几个人,把林在范转移到了急诊室,王嘉尔慌张地跟在后面,却被跟上来的护士拉着去处理伤口。

王嘉尔咬着手指,不停地催促着缝合的医生动作快点,刚扎完皮试的针,王嘉尔就趁护士不注意溜向了不远处的病房。

没过几间,王嘉尔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的林在范。放慢了动作,王嘉尔捂着一边胳膊一瘸一拐,到床前坐了下来。

林在范眼睛闭得紧紧,眼珠偶尔转动,像是在做梦。

一定不是个好梦,王嘉尔看林在范皱起来的眉头,心上像是压了沉甸甸的大石。拿了旁边柜子上的棉签,王嘉尔倒了杯水,沾着去润林在范干裂的唇。

“林在范,你怎么这么副德性了,快起来跟哥讲讲,哥帮你出招。”

王嘉尔还没絮叨完,就被追来的护士拎走去打破伤风针。急诊部左右就那么大个地方,王嘉尔打针的时候,还不老实地探头看。

“你认识那个学生?”

王嘉尔听见护士问他,点点头,“我朋友。”

“低血糖,压力过大。”

王嘉尔站起身,按住针眼,“压力过大?什么意思?”

护士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吗?这学生的妈妈昨天刚住院,我也是看他眼熟才想起来的。”

王嘉尔绊了一下,踩到地上的脚生疼。

 

段宜恩在爸妈的一再催促下,独自一人回了家。

段妈靠在他肩头小憩的时候,段宜恩毫无困意,看着窗外的天空从暗黑变成深蓝再变成浅灰,脑子里始终一片空白。

离婚?自此天涯海角,阳关独木。

段宜恩知道,这个世界上分分合合的事太多,隔个街角都可能发生着生离死别。可是他们不是别人,他们是林在范的爸妈,是搂着傻小子林在范的爸妈。

大人们的世界,究竟有着怎样的不同,能让人变了如此心狠。

爱情?自此长相厮守,永结同心。

林爸爱上了一个女人,一个不是林妈的女人。

所以世人所说的爱情,大抵与人年少时的憧憬差了太多,一生一世敌不过沧海桑田。

段妈说,那个女人画的不是画,是毒。

段宜恩忽然想起了林家客厅里的那幅画。大片大片的三色堇,血色耀眼,让人看了一次就难以移开视线。

熬到天亮,段宜恩终于见到了林在范。

段宜恩带着林在范走到后院,买了一堆林在范爱吃的东西,看林在范在冬日的阳光下瑟瑟发抖。

林在范知道爸妈要离婚的那个晚上,刚跟一群小混混打了闲架回来,原本还遮遮掩掩脸上挂的彩,却被屋里的沉寂惊得呆愣在了门口。

林爸沉默地拿着一张纸,林妈坐在桌子的那段,冷声发问。

林在范不能理解,甚至笑着去追问,一遍一遍,终于心如死灰。

林妈定然是不会同意的,一个水杯摔到墙上,砸碎了玻璃画框。水渍氤氲了红色的颜料,愈发刺目。

林在范起初就不喜欢林爸买的画,张扬而决绝,让人望而生畏。

林在范看着林爸猛地起身,然后摔门而去。他看着墙上的画框歪斜,弱不禁风轰然倒塌。

像极了他心里的珍藏着的三人城堡。

林在范抱头蹲下,耳鸣的厉害,像是看尽了一出荒唐的默剧。

 

“段宜恩,”林在范开口,嗓子像是烟熏火燎般嘶哑,“我妈抱着我哭的时候,我一点都哭不出来。”

“这肯定是假的,怎么可能是真的呢?他们一定是生我的气,想吓唬我。”

“可是好像,后来,并不是那么回事。”

林在范低头,看着地上一只找不到方向的蚂蚁,洞穴就在不远处,怎么就找不到呢?

哦,我忘了,这个世界,对你来说太复杂了。

“我太笨了,想了好久都想不到方法。”

“我以后一定乖乖听话,我再也不逃课,我认真读书,认真考大学,你说他们能不能和好?”

“段宜恩。”林在范的眼神,颤抖而哀切。

“你那么聪明,你一定有办法的。”

“帮帮我...告诉我...怎么办...”

段宜恩咬紧牙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没有一个时刻,他是如此痛恨自己的嘴笨,只能任凭林在范眼里的微弱火苗熄灭,变成绝望。

“在范,跟你没关系的。”

林在范忽然冷哼了一声,嘴上一抹惨烈的笑意,“我知道,我知道的。”

“如果我见到那个女人。”

段宜恩握住林在范的拳头,用力掰开他的手指,揉捏着他掌心里的血痕。

 

手机铃声响起,段宜恩头痛欲裂,半梦半醒,竟到了晚上。

看见王嘉尔的名字,段宜恩才想起来自己一直没有联系他。

不过是一天的时间,却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而煎熬。

“嘉嘉,我...”

“我见到在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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