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困

【连载】原点

34话。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段宜恩皱眉，盯着手机屏幕，“奇怪。”

王嘉尔枕在段宜恩腿上，叼着芝士苏打，翻了一页书，“还是没打通？”

林在范已经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虽说他经常借着请假的由头出去瞎混，但从来没有联系不上的时候。老师们对林在范的缺席也视而不见，毕竟要花更多的心思在段宜恩和王嘉尔这种学生身上。

“前两天还有个消息，现在倒是直接关机了，”段宜恩抢了王嘉尔咬着的半块饼干扔进嘴里，“该不会是真的病了吧？”

王嘉尔骨碌一下坐起身，“要不你去他家看看？”

段宜恩想了想，“一块去吧。”

王嘉尔撇嘴，“哎，我跟他爸妈也不熟，还是你自己去吧。”

“王嘉尔，”段宜恩伸手揉捏王嘉尔的脸颊，最近这人好像瘦了一些，看来学校的伙食有待提升，“你去我家的时候怎么没这么扭捏？”

王嘉尔脸一红，拍掉段宜恩的爪子，“爷这叫稳重。”

段宜恩不再打趣人，自顾自在狭小的空间找了个位置躺下。王嘉尔也有段时间没回家了，升了高三之后，时间变得紧张了起来，而王爸最近也似乎忙的不见踪影。

周末只好用来背书了，王嘉尔挨着段宜恩躺下，小声抱怨。

“嘉嘉。”

“恩？”

“你将来想学点什么？”

王嘉尔扭头，正好段宜恩也转过来看他，王嘉尔放下书，缠上段宜恩的小指，开始认真思考。

“大概子承父业？学个金融什么的，这样的话将来也好养家。”

“那我就只能当个老师了。”

“哎，”王嘉尔翻个身抱住段宜恩，像抱了个大型玩偶，“那你不会嫌弃我一身铜臭味儿？”

段宜恩笑出声，“我还怕你嫌我一身迂腐气呢。”

“我还得指望你养我呢。”

段宜恩捧着王嘉尔的脸，在他唇上结结实实亲了一口。王嘉尔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自我膨胀地飘飘欲仙，亲回去了好几口才作罢。

“在这还是去外地？”

“无所谓，只要跟你一起就行。”

王嘉尔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恩，以你跟我的差距，应该还是能上同一所大学的。”

段宜恩伸手掐了王嘉尔的腰，王嘉尔一个闪身差点掉下床去。

“段宜恩，”王嘉尔看着上铺的床板，“你为什么会...想跟我在一起呢？”

段宜恩分开王嘉尔的手指，一根一根与自己十指相扣，“不知道，只是想，难道你不想？”

王嘉尔缓慢又坚定地摇了摇头，“我想跟你在一起，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也从来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虽然被你吓了一跳，可是我看清自己的心后，又觉得一切顺理成章。”

段宜恩很喜欢顺理成章。

“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是不是挺难的？”

段宜恩皱眉，“怎么总问些我答不上的问题，反正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

王嘉尔笑出声，“你不要得意太早。”

“就算有一天你不喜欢我了，我也要喜欢你。”

但是如果有一天我不喜欢你了，请你记得，不要再继续喜欢我。

 

段宜恩刚推开家门，就看见爸妈换好了外出的衣服，脸上神色凝重。

“你们这是要去哪？”

段爸先绕过段宜恩，匆匆下楼，段宜恩回头看了眼，赶忙拦住段妈，“怎么了这是？”

段妈眼眶有些红，捏了捏段宜恩的胳膊，“妈有些事要出去，你自己在家小心点。”

“哎，妈...”段宜恩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门就被合上了，空荡的房间里只剩下了一点回音。

心里有些莫名的不好的感觉，段宜恩快步走到窗口，不一会，段爸开着车带着段妈驶出了自己的视野范围。

门厅昏黄的小夜灯亮了又灭，灭了又亮，努力营造着一丝生气。

王嘉尔百无聊赖地在床上打滚，忽然听见手机铃声响起，看了看屏幕，眼眯成了一条线，“到家了？”

“恩，你回家了吗？”

“家里没人回去干嘛，还不如在宿舍呆着舒服。”

段宜恩看了看自己还没来得及脱下的外套，“有道理，我去找你。”

王嘉尔猛地跳起，头磕在上铺的床沿，疼得眼冒金星。

把段宜恩碗里的葱花收拾干净，王嘉尔塞了双筷子到段宜恩的手里，“好了大少爷，可以吃了。”

段宜恩还没回过神，王嘉尔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要是真的有什么事，他们肯定不会瞒着你的。”

“可是我总觉得...”

王嘉尔放下筷子，“你呀，就是想得太多，假装活的没心没肺一点不好吗？”

段宜恩抬眼，被王嘉尔吐舌头的样子逗乐，“说你自己呢？”

“对呀，所以老天爷都懒得捉弄我，自讨没趣。”

段宜恩敲了敲王嘉尔的碗，“乌鸦嘴，赶紧吃。”

跟着王嘉尔到了宿舍楼下，段宜恩犹豫再三，“我能不能在你这住一晚上？”

王嘉尔愣了一下，看段宜恩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拉起他的手，给他使了个眼色。段宜恩在王嘉尔的掩护下，成功躲过了宿管阿姨。

可是王嘉尔也只有一床被褥，上铺除了床垫什么都没有，若是夏天还好，冬天没有被褥总还是有些难熬。

王嘉尔蜷缩在靠墙的一侧，段宜恩生怕他挨着冰凉的墙，让了大半的被子给他垫着。

“明天要去看林在范吗？”王嘉尔迷迷糊糊地问。

段宜恩没有说话，不一会就听见了王嘉尔均匀的呼吸声。轻手轻脚翻身坐起，段宜恩躲进卫生间，又给林在范打了通电话。

意外的竟然接通了。

段宜恩的心跳，忽然在这匀速的嘟嘟声中，无限加快。忍住想要挂断的冲动，段宜恩默默在心里倒数。

再多一秒，就多一秒，下一秒林在范不接，段宜恩就绝口不提。

进门之前，段宜恩在门外分明听见了妈妈的声音，尽管有些断断续续。

“老林怎么能这样...”

嘟嘟声突然消失，段宜恩心里一惊，喂了一声，发觉自己有些口干舌燥。

手机那边寂静无声，段宜恩却清晰地感受到了林在范的存在。

“在范，你在哪？”

依旧是如同沉入深海的问话，回应他的依旧长久的沉默，久到让段宜恩都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似乎听见了深重的呼吸声，颤抖着划破空气。

“你到底在哪？”段宜恩有些着急。

破碎的声音一点点传过来，压抑的抽泣声，渐渐变成如同幼兽的呜咽。

这突然而至的变化，仿佛心脏一下子被用力揪住，段宜恩皱紧了眉头。

在段宜恩的印象里，眼泪似乎是从来没有在林在范身上存在过的东西。即使跟人打架打到皮肉开花，林在范也只会不屑的笑笑。

可是林在范哭了。

天不怕地不怕的林在范在哭，泣不成声。

“怎么办...怎么办...”

林在范坐在冰冷的台阶上，一手抓着自己的头发，浑身颤抖，浓重的鼻音反复重复着三个字。

楼梯间的门被打开，林在范被走廊的灯光刺痛了双眼。

“在范。”

找他的人是谁，他应该认识的，可是为什么这么陌生。

这人朝着林在范走过来，心上的伤口被迅速撕裂，有个怪兽咆哮而出，啃食着他的骨骼，他的内脏，他的皮肤，直到扑向面前的人。

模糊的身影一步一步靠近，然而林在范却只想逃离，害怕下一秒，他会由着心中的怪兽将一切生吞活剥。

“不要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