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困

【连载】原点

6话。

王嘉尔睁开眼，拿起手机，还不到六点。

昨天夜里做完节目，磨蹭了会，索性就在公司将就了一晚上。公司的休息室并不舒服，不过困极了谁还管得了那么多。

衣服要换，澡要洗。王嘉尔翻身坐起，准备回趟家，反正他的工作时间因为节目的关系就比较随意。

走廊里的灯二十四小时亮如白昼，王嘉尔背了包等电梯。

出了大门，王嘉尔习惯性地右拐去车站，却意外地看见了一辆熟悉的车。

心里一惊，困意散了大半，犹疑着踱了步子走到车旁，小心翼翼地看向窗内。

段宜恩躺在放平的车椅上，抱着胳膊，脸藏在阴影里看不大清。无处安放的长腿别扭的蜷缩着，看起来搞笑又心酸。

王嘉尔转了身想走，脚底下却怎么也挪不动步子。

轻轻敲了敲车窗，只见段宜恩猛地坐起，眼神失焦了几秒才从发懵的状态中清醒，一头碎发睡得有些凌乱，看起来仍像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段宜恩摇下车窗，“早，嘉嘉。”

“早。”

看着对方眼底的血丝，两人就这样一高一低，隔着车门不作声。

“你，什么时候来的？”王嘉尔看了眼手表。

段宜恩摸着方向盘，表情有些窘困，憋了半天，声音小得像蚊子一般，“就，昨天晚上。”

“What？！”

王嘉尔瞪大了眼，“你不会在这呆了一晚上吧？”

段宜恩掏出手机扔给王嘉尔，“给我号码。”

然而王嘉尔并没打算翻篇，抱着差点掉在地上的手机，看段宜恩揉着僵硬的脖子，“车里睡了一晚上？”

段宜恩低头。

“你是不是傻？”

段宜恩头更低了。

“你找不到我不会去前台问啊？”

“万一你不想见我呢。”

王嘉尔把后面的十万八千字都咽了回去，看着段宜恩圆圆的后脑勺上翘起的短发，手指头就发痒。

段宜恩说的没有错，万一他不想见他呢。

段宜恩转了头，偷偷看着王嘉尔，明目张胆。王嘉尔回视了两秒钟，败下阵来，摆弄着段宜恩的手机，“密码。”

“生日。”

密码提示错误。

王嘉尔心思还在想着段宜恩睡了一晚上车座椅的事，又输了一遍。

密码依旧提示错误。

王嘉尔皱了眉，见段宜恩探了脖子过来，立马把手机挡住，轻咳了两声，“看不太清啊。”

然后，手机锁死了。

一定是幻觉，王嘉尔感受到段宜恩凉凉的视线，怎么可能呢，段宜恩的生日他怎么可能记错呢。

“还我。”

王嘉尔犹豫了半天，把手机递了过去，然后站在原地低头看自己的鞋。

“上车。”

王嘉尔绕过车头，打开车门，关上车门，系上安全带，全程静音。

手突然被段宜恩抓住，然后像画押一样，大拇指被来回摆弄着扫描了好几遍。

“好了。”

王嘉尔愣愣的，“干嘛录我指纹？”

“不用输密码了啊。”段宜恩一脸正经。

王嘉尔终于反应过来，这种阔别许久的亲近，让他的心头涌上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被段宜恩碰过的皮肤微微发烫，王嘉尔把自己的大拇指握在手心，轻轻地揉。

 

段宜恩从后视镜里将王嘉尔的表情一一看进了心底。

原本段宜恩只是想碰碰运气，把车停在王嘉尔公司的门口，边听广播边看着进进出出的人。

没有王嘉尔的身影，也没听见王嘉尔的声音。

也许他根本没有行程。段宜恩用手机搜了王嘉尔的名字，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想来他也应该是用了别的名字。

等着等着就到了凌晨。

段宜恩迷迷糊糊之间，似乎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似乎很久以前的事情，王嘉尔的笑容温暖却模糊，声音由远及近。

嘿，我的段。

睁开双眼，车厢里只有音乐的声音，以及之后传出来的熟悉的男声。

“我是你们的Jackson。”

Jackson。Jackson。Jackson。

段宜恩在心里念叨了几遍，笑了笑，脸贴在方向盘上，离着音响更近了一些。

至于后来是怎么放躺了座椅睡了过去，他已经记不大清了，最后剩下的一点点意识就是要调整生物钟了。

 

段宜恩的手机还在自己怀里，王嘉尔终于还是敲了一串数字进去。要输入姓名的时候，王嘉尔鬼使神差地输了“jia”，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许久，然后删除，输了“王嘉尔”。

连输入法都记得的眷念，该有多深。

锁了屏还给段宜恩，王嘉尔又想起密码的事，心里像打了个结，“密码真的是你的生日吗？”

段宜恩翻到王嘉尔的号码，手脚利落地改了姓名，然后拨了出去，“不是啊。”

王嘉尔一头雾水，兜里的手机开始震动，拿出来看了一眼挂掉。

“你不是说是生日？”

“是你的生日啊。”段宜恩皱了眉头，不知道王嘉尔为什么抓着这件事不放，“记得存了我的电话。”

无言以对。

段宜恩的出现，像是没有预警的暴风雨，携带着回忆扑面而来，没有一点防备的余地，让王嘉尔的心上一片狼藉。

没走多远，王嘉尔就喊了段宜恩停车。

段宜恩看了看周围空旷的街景，不明所以。

“就这吧，我搭地铁回去。”

段宜恩张了张嘴，被王嘉尔抢了先。

“你赶紧回去休息，疲劳驾驶很危险的，段少。”

段宜恩默默地开了车锁，王嘉尔跳下车，站在路边看着他。段宜恩摆了手，示意让王嘉尔先走，王嘉尔摇了摇头，让段宜恩先走。

两个人互不相让，大眼瞪小眼。

段宜恩笑了笑，终是顺了王嘉尔的意，踩了油门驶出辅路。后视镜里，王嘉尔的身影越变越小，不甚清晰。段宜恩咬了咬唇，加了油门。

王嘉尔走进地下，清晨的通道显得格外冷清，连脚步声的回音都能听得清晰。

看着玻璃门上自己的倒影发呆，王嘉尔拿出手机插上耳机，屏幕亮起才想起段宜恩的手机号码。地铁呼啸而至，王嘉尔只来得及输了一个“段”，就匆匆忙忙上了车。

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王嘉尔再次拿出手机。编辑状态下，光标一闪一闪。王嘉尔心一横，点了保存。

段宜恩的称呼很多，林在范喜欢叫他“段少”，带着雅痞的气息，亲近的人多半叫他“宜恩”，微微启唇甚是好听，更多的人则是叫了他大名，段宜恩。

偏偏就王嘉尔很奇怪，只喜欢叫了他的姓，单字念出来，有时候短促，有时候缠绵。

段宜恩倒是很无所谓，只是林在范听了别扭的慌。

“段，段，段什么段，小心哪天真‘段’了！”

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