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困

【连载】原点

3话。

段宜恩回国，不过是几天前的事情。

林在范推了几个约，专程跑到机场接机，大半夜风衣墨镜一样不少，加上本就出众的相貌，引了无数小姑娘频频回头。

段宜恩满头黑线。若不是看着从小一起摸爬滚打的情谊，他是断不会承认认识这么个人。

段宜恩试图偷偷绕了圈子溜走，不过还是被眼尖的林在范逮了个正着。

“哎哎哎，段少，往哪跑？”圈了脖子一通猛勒，段宜恩挣扎着求饶。

“我这等了都快俩小时了，你说，怎么赔偿我？”

段宜恩躲闪着路人的视线，拉低了帽子，“低调低调，”拉近了林在范，小声说道，“晚上去我那。”

林在范脖子上起了一圈鸡皮疙瘩，一脚踢开段宜恩，“滚！这么多年了还调戏老子！该找谁找谁去！”

段宜恩眯着眼笑，听了林在范的话，忽然觉得心口一空。

林在范看段宜恩僵了一下的表情，猛地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只是都这么久了，难道他还没放不下？

如果放不下，为什么要回来？

林在范是个藏不住事的人，心里想了，嘴上就问了，“这次待多久？”

窗外匆匆而过的风景，熟悉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同往昔，段宜恩靠在椅背上，放松了浑身的肌肉，“不走了。”

林在范调小了电台音量，以为自己听错了，又确认了一遍。

只剩了轻缓的音乐回荡在车厢里。林在范想说什么，却又无从说起。

从未听他提起过那人的任何消息。本以为段宜恩会这样一直守在澳洲，直到有一天，或者遇见，或者放弃。

“今天节目就到这里，我是你们的Jackson...”

一辆跑车从面前飞驰而过，神游的林在范猛地一脚刹车，脑袋差点撞上挡风玻璃。

异常安静。

段宜恩双手抓了拉手，半晌过去，咬牙切齿，“林，在，范。”

干笑了两声，林在范再次发动引擎，“哈哈，熄火了。”

整点报时的声音传来，段宜恩紧了紧安全带。时差的原因让他分外疲惫，昏昏沉沉之际，总觉得刚刚似乎有些什么触了心扉，想要仔细想想，却又没了痕迹。

到了家门口，林在范帮段宜恩卸了行李下车，段宜恩点头算是道了谢，转身就要进门。

“喂，段宜恩。”

林在范趴在车身上，掂量了半天，“欢迎回来。”

笑了笑，段宜恩背过身，面上尽是落寞。

 

如果可以预见未来，段宜恩大概不会犹豫了那么久才决定回来。就算不能站在王嘉尔的面前，远远看他一眼也是好的。

没见到人之前，段宜恩以为这样就可以满足。

想来也是太天真了，如果真心恋着一个人。

“嘉嘉。”

“段。”

复又沉默，似乎都在等着对方接下去。

王嘉尔盯着磨砂桌面上段宜恩的倒影，如同心中描摹过多次，却仍旧随着时间变得模糊的轮廓。

“走吧，我们在这人家都没法打烊了。”

王嘉尔起身，对着落地窗上的“24小时营业”熟视无睹。

经过段宜恩的身边，段宜恩将人拦住。手顺着衣袖下滑，轻轻握住王嘉尔微凉的手。

王嘉尔挣了挣，段宜恩却没有松手的意思，“我送你。”

“不用了。”

然而王嘉尔还是被段宜恩半拖半拽地塞进了车里。

索性自己系了安全带，双手抄兜，目视前方。

鼻子下意识抽动了两下，“新车？”

段宜恩闻了闻，觉得好笑，“还有味道？就你鼻子灵。”

眼底露了一丝小得意，王嘉尔对上段宜恩的视线，生生抿了嘴角，转开了脸。

段宜恩的视线从王嘉尔的后脑勺上收回，垂了眼，“去哪里？”

王嘉尔伸手，自顾自在屏幕上输了一个地址，启动导航，又转了头。

段宜恩看的分明，王嘉尔戴了尾戒。

天色已经黑得没那么纯粹，再过一会，街道上就该有零零星星的人。

段宜恩只是安静地跟着规划路线行进，红灯间隙，瞥了眼副驾驶座上的王嘉尔，似乎已经合眼睡去。

装睡是避免尴尬的有效手段。

这招还是曾经段宜恩教给王嘉尔的。虽然王嘉尔不甚理解，却还是在段宜恩各种无缘无故昏睡的时候，笑呵呵地帮他打掩护。

“段宜恩他太累啦。”

顺手调高了空调的温度，拽了后座上的衬衫，搭在王嘉尔身前。

那人还是没有反应。

段宜恩叹了口气，看绿灯亮起，踩了油门。

然而王嘉尔是真累极了，不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原本以为段宜恩在身边，他会一路坐如针毡，结果他却出乎意料睡得异常安稳。

密闭的空间里，只有他和段宜恩，久未感到的安心，以至于猛地惊醒，以为自己做了个荒唐的梦。

可是回头，段宜恩真真切切就在自己身边，正皱着眉头打量着窗外。

“就是这。”松了安全带，王嘉尔就要下车。

胳膊被段宜恩拉住，王嘉尔听见段宜恩小心翼翼的语气，“就那么不想让我知道你住哪？”

王嘉尔一愣，然后一个用力抽回了手。

看段宜恩瞬间失落的表情，王嘉尔忍住笑意，不经意间放软了语气，“段少。”

段宜恩抬了眼看王嘉尔。

“我是来上班的。”

说罢王嘉尔跳下车就走。

走着走着就放慢了脚步，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慢慢回过头。

段宜恩靠在车上，身前投了修长的影子。也许是没有想到王嘉尔会回头，段宜恩站直了身体。

王嘉尔看着段宜恩一步步走到自己身前。

看惯了他的眉眼，却还是忍不住心动。

当段宜恩轻轻环住自己的时候，王嘉尔没有闪躲，他已经精疲力竭。

就当是上天开的一个玩笑吧，王嘉尔想，还有什么不能承受。

拍了拍段宜恩的后背，王嘉尔退出他的怀抱，“路上小心。”

段宜恩跟了一步，“你真的是在这里上班？”

旁边有人经过，王嘉尔微笑着打了招呼，然后对着段宜恩耸了耸肩。

段宜恩端详了半天眼前的大楼，嘴角轻扬，“终于遂了你的心愿。”

王嘉尔在段宜恩澄澈见底的眼神里乱了方寸，“快走吧你。”

“我明天能来找你吗？”

王嘉尔抄在兜里的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段宜恩。”

“我走了。”

怕极了王嘉尔念他大名，段宜恩丢盔卸甲，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