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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替身

15话。


“王嘉尔?”

坐在副驾驶上的林在范忍不住回头又叫了一声,王嘉尔却还是抿着唇看着窗外出神,手指在膝盖上划来划去,林在范眯了眼去看,总觉得他像是在画些什么。

林在范视线一转,就跟朴珍荣对了个正着。

朴珍荣的眼神乍一看上去很是空洞,像是没有焦点,等人仔细看了,就会觉得自己被笼罩在一个莫名的结界里。

林在范毫不示弱地看回去,自我感觉非常良好。

只可惜朴珍荣一星半点都感受不到林在范的气势汹汹,嘴唇对着林在范微微一噘,像极了,隔着空气的亲吻。

饶是林在范反应慢了半拍,也架不住心神一动。朴珍荣很耐看,是那种初见留心久了惊艳的类型,虽然只见过几面的林在范不肯承认。

朴珍荣见林在范眼神发直,又重复了一遍,这次仍然没有出声。

林在范盯着朴珍荣的嘴唇,终于明白了他在说话,一时窘困至极,不知道自己方才到底是怎样一副蠢样,干巴巴地重复了一遍。“M?”

朴珍荣没有回应,垂下视线看王嘉尔的手。林在范有了朴珍荣的提示,才大概看出来个轮廓。

M,是什么意思?

林在范还没来得及细想,朴珍荣就拉了王嘉尔的衣袖。王嘉尔猛地回神,发觉周围的人都在看着自己,又转头看了窗外的街景,“啊,到你家了。”

朴珍荣轻轻点了点头,王嘉尔拍拍他的手,“下车,我送你上去。”

朴珍荣把王嘉尔的手推回去按在了他自己的书包上,王嘉尔半天才明白过来他是拒绝的意思,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眼看着朴珍荣跳下了车。

王嘉尔这一天都没怎么跟朴珍荣在一起,也不知道他有没有遇上什么不舒服的事,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刚想下车,就见副驾上的林在范开了车门。

朴珍荣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沉稳有力,不像王嘉尔的风格,倏地停住脚步。身后的人见他停下,也跟着停了下来。

林在范看朴珍荣垂在身侧的手有些颤抖,眼神里闪过一丝错综复杂的情绪,低声道,“别紧张,是我。”

朴珍荣推了推眼镜,鼻梁上不知什么已经冒了细密的一层汗。转过身看见林在范两步走到自己身前,又捏紧了背包带。

“王嘉尔不放心,让我来送你。”

“他不放心为什么不自己来,”朴珍荣每每开口,都总是给人一种攻击性的错觉,偏偏又生的文质彬彬的模样,“他应该知道我跟你不熟。”

林在范盯着朴珍荣不说话,朴珍荣淡淡地回视着他。朴珍荣不喜欢也不会撒谎,只不过大多时候他都只是选择无视,很少出口拆穿而已。

林在范忽然抬手,摸着下巴笑了一下,“你说的对,是我自己想来的。”

朴珍荣一愣,“为什么?”

“我说,聪明鬼,”林在范走到朴珍荣身边,想要揽住他的肩膀,手举到半空停住,拿走了朴珍荣的书包,“刨根问底就不太好了吧,留点余地日后好相见啊。”

朴珍荣扛不住林在范的力气,手包带从手里溜走,蹭的手心痒痒。

林在范送朴珍荣到了家门口,看着人进了门才溜达着下楼。

朴珍荣的身份,他在这些年跟老头子断断续续的联系中,大概了解了一些。

朴氏崩塌之后,高层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坐牢的坐牢,剩下的烂摊子没人接管,大部分都被老头子用各种方式收入囊中。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几年,道上突然开始流传朴氏其实还有个继承人,虽说是没能认祖归宗的私生子,但总归血缘关系摆在那里。

也不知道老头子到底哪来的情报,反正最后怀疑到了朴珍荣的头上。

朴珍荣的管家爸,在朴氏出事的时候受了伤,一口气吊着,成了个没有意识的植物人。

然而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加上朴管家本身就处于风暴外围,这十几年,朴珍荣硬是靠着家里的老底撑了过来,还缓和了与生俱来的自闭。

老头子有着通天的手段,安排王嘉尔和朴珍荣成了同学。以王嘉尔的能力,很快就取得了朴珍荣的信任。只是长久接触下来,王嘉尔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得到,甚至已经笃定朴珍荣并不是他们要找的目标。

林在范靠着路灯,手被烟屁股烫了一下,猛地一抖回过神来。抬起脚捻灭了烟头,不经意地往楼上看去,正好和窗户后的朴珍荣视线对了个正着。朴珍荣面无表情,反倒是林在范有些意外。

林在范吐出最后一口烟,朴珍荣抬手拉上了窗帘。

王嘉尔在车里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林在范抄着兜回来了。

“怎么这么久?”王嘉尔皱了下鼻子,“你抽烟了?”

“没散干净?”林在范闻了闻自己的外套,“惨了,要被老头子骂了,你有香水么?”

王嘉尔嫌恶地躲开了林在范讨东西的手,“又不见他怕什么。”

司机已经挂挡上路,林在范欲言又止地看着王嘉尔,“你,该不会是忘了吧?”

“什么?”

“今天,是你生日。”

 

刚刚想到哪里了?

哦,想到段宜恩柔软又带了酸甜味道的嘴唇,初见时挂了彩,血迹红艳明亮。

这个家伙,刚刚把自己逼进了死胡同,把他本来还在摇摆不定的心,猛然定格了方向。

王嘉尔几乎在听见段宜恩话的瞬间,就拨开了心里重重的迷雾。在这之前,王嘉尔都不能确定自己对段宜恩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究竟算是什么?

比好感多一些,又不可能称之为爱恋。

 

“我好像,真的开始喜欢你了。”

 

原来这就是喜欢,如此单纯又如此直接。

谁能在被自己喜欢的人告白时无动于衷呢?

王嘉尔几乎下意识地开始想象,再见到段宜恩,该用怎样的一种方式面对他,开心的还是冷漠的,大方的还是羞涩的。

毕竟今天他在段宜恩迈出一步的时候,选择了落荒而逃。也许在段宜恩眼里,他已经掐死了刚刚破土的萌芽。

最重要的是,他自己的心意,要怎样才能展现给段宜恩。

车子经过一个减速带,轻微的颠簸,把王嘉尔脑子里所有的杂念都清了个干净,林在范的话在他心上轻轻的一响,变成了重重的一击。

 

车子停在灯火辉煌的酒店门口,有门童微笑着拉开了王嘉尔的车门,恭敬地立在一边。

自己到底在奢望些什么?王嘉尔叹了口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太久了,久到都已经开始得意忘形。

耳边有窃窃私语的声音,王嘉尔听不清也不想听,他只是机械地跟在林在范身后,穿过大堂,走进电梯,看红色的数字变大再变大,直到停止。

出了这扇门,王嘉尔便不再是学校里那个四眼仔,也不是段宜恩想象中的多事少年。他是头上顶刀腰上别枪的少爷,混不得光鲜靓丽的美好世界。

有些东西注定无缘,又何必强求。小嫩芽刚刚好,早掐死早了断。

王嘉尔用了十几层楼的时间,迅速整理了自己的心思,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人已经变了冷淡的模样。

推开包厢门,王嘉尔愣在门口。

往年老头子只是派人来送个礼物,像模像样地摆个蛋糕蜡烛,请顶级的厨师烧几道好菜。王嘉尔愿意带谁一起都可以,反正老头子从来不会出面。

今天不仅老头子在,老头子的心腹也在,甚至连金有谦,都已经早早就站在了角落里,抬头看了眼王嘉尔,又避开视线。

“嘉嘉,站在哪干嘛,快进来。”

老头子微笑抬手,王嘉尔轻咳一声,慢慢绕了半个房间,坐在老头子身边的空位上。

林在范知趣地站到金有谦身边,两个人很有默契地无视了对方。

包厢门轻轻合上,屋里一时寂静无声。老头子不急不缓的碾碎了烟叶,眯着眼叼着烟斗,半晌才恍然未觉,“哎,愣着干什么,赶紧吃啊,菜都凉了。”

众人得令,觥筹交错。

王嘉尔在反光的玻璃台面上,看见自己有些僵硬的手腕,一颗鱼丸夹了半天,都只会在汤碗里到处打转。

面前递过来一个小勺,王嘉尔抬眼看去,慌忙接过,“谢谢老爷。”

只听得有人打趣,“哟,这父慈子孝的,有福有福。”

老头子嘴角弯了弯,放下筷子拿起手巾擦了擦嘴。席间众人都在老头子这不经意的动作中,察觉到了缓缓降温的气氛,不用自主都跟着放下了餐具。

“承蒙各位赏脸。”

“规矩大家都知道,谁都不能对黄毛小子动真格的,”老头子拍了拍王嘉尔的肩膀,“小打小闹倒也过来了。”

肩上的手有万石重,王嘉尔只能努力挺直了背。

“但是,我这小子,今天可是满十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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