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困

【短篇】摸摸头

“...Mar~~~k...

“...your knees...”

“...金有谦...好好说话...”

王嘉尔迷迷糊糊地弯了嘴角，好久没这么吵闹了，甚是怀念。

只是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啊！”

段宜恩只听得一声闷响，回头便看见王嘉尔抱着自己的脑袋。用脚趾头也能猜到，跑到桌子底下打盹，肯定是碰了头。

笑了笑，有些心疼又有些无奈，段宜恩走过去蹲下来半抱着人，揉了揉他的头，“有沙发为什么不睡？”

王嘉尔眼冒金星，练习室里待了一天，哪顾得上那么多，休息的时候就躺在了地上，闭上眼就睡得天昏地暗。

忙内们笑得嘻嘻哈哈哈，见王嘉尔哭丧了脸，才捂着嘴拉拉扯扯跑到角落玩手机。

段宜恩的手很大很舒服，王嘉尔哼哼唧唧，半晌才想起来，挣脱开问道，“你膝盖怎么了？”

段宜恩被问得一愣，下意识否认，“没怎么。”

“你是不是，”王嘉尔黑了脸，“你是不是又要翻？”

段宜恩张了张嘴，又要伸手去摸王嘉尔的头，被王嘉尔格开，“别摸我头。”

林在范推门进来，招呼所有人继续练习。段宜恩低头收回手，站起身的时候，王嘉尔看到他有些不自然的动作，抿了抿唇，还是拽住了段宜恩的裤脚，伸手摸了摸他的膝盖。

段宜恩看着王嘉尔的发顶，轻叹口气又蹲了下来，“生气了？”

“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Jackson.”

王嘉尔抬头。

段宜恩换了新的发色，有种回到了过去的错觉。过去，那个还可以叫做小时候的过去。

“你自己说的，这是工作。”

段宜恩抬起手，顿了一下，然后拍了拍王嘉尔的肩膀，“所以，别闹脾气了，小公主。”

 

其实宿舍里已经没有王嘉尔的多少东西了，但是每次回到韩国，王嘉尔总能想起遗忘在那里的一些杂七杂八，然后借口回去转一圈。

收到经纪人发给自己的机票信息时，王嘉尔正站在宿舍门口。

段宜恩打开门，就看见王嘉尔抓着手机发呆。

“干什么呢？”伸手把人拉进屋，捂了捂王嘉尔冻得通红的耳朵，“这么冷的天，装雪人啊？”

王嘉尔收了手机，两手抄兜，脸颊摇晃着蹭了蹭段宜恩的掌心，“No jam，OK？”

段宜恩撇嘴，两只手刚要放下就被王嘉尔按住。

好不容易结束了FM，金有谦背了一整包的猫粮溜去了BamBam的新家，朴珍荣则是拉着一步三回头的林在范去了书店，美其名曰要找本书学习一下如何与高冷的喵星人相处。

客厅里一片黑暗，只有门厅的一盏小灯，洒了浅浅的一片光。

“Mark.”

“恩。”

王嘉尔向前挪了一小步，段宜恩有些意外，嘴角翘了一点点。王嘉尔又挪了一步，忍着笑用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段宜恩，如愿以偿的看见了段宜恩露了小虎牙。

“王puppy，”段宜恩蹭了蹭王嘉尔的鼻尖，冰冰凉的，带了点水汽，“怎么了？”

“我饿了。”

 

宿舍里也没什么好吃的，段宜恩只找到了一盒速食米饭，还有不知道谁家妈妈送来的小菜。微波炉里，米饭一圈一圈的转着，段宜恩看着看着就发了呆。

“嘿。”

段宜恩回头，就看见王嘉尔把下巴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探头探脑。

抬手摸了摸王嘉尔的头，宿舍暖气很足，王嘉尔的额前都有了薄汗。

“去换件衣服，出来就能吃饭了。”

“我换完了啊，”王嘉尔拽着自己身上的衣服，“随便在你柜子里拿了一件。”

段宜恩低头看了眼，又抬头看向一直砸吧嘴的王嘉尔，刚想说点什么，微波炉叮咚一声，王嘉尔一屁股把段宜恩挤到了旁边，搓着手把饭拿了出来，没成想被烫的直捏耳朵。

段宜恩揉了揉撞在料理台上的侧腰，龇牙咧嘴地笑了笑。

王嘉尔身上穿的卫衣，本来就是他的，买回来的时候，段宜恩多看了两眼，于是王嘉尔连标签都没剪就送给了他，得意洋洋地晃着脑袋，Mark，我眼光好吧。

好，当然好，段宜恩撸了下王嘉尔的头毛，顺便捏了捏他的后脖颈，要不你怎么会喜欢我呢。

王嘉尔刚膨胀了一半的小骄傲，听见段宜恩的后半句话，一下子像是被点着了小鞭炮噼里啪啦地溅了四处的小火花。

捂了自己的耳朵，你说啥，我最近跟荣宰在一起待久了，没听清。

段宜恩想去拉王嘉尔的手，反而被王嘉尔抓住，按在自己的耳朵上，Mark，你不想让我听是吧，恩，那我就不听了。

 

王嘉尔正低头吃的欢，听见段宜恩的轻笑，抬头皱眉，“你笑什么？”

段宜恩摇摇头，“没什么，就想起了以前的事。”

“什么事？想什么事？跟我有关的事？想起我的糗事是不是？”

舀了一勺蒸蛋塞进王嘉尔嘴里，段宜恩翻了个白眼。

谁说最近王嘉尔变得沉默了，这张嘴，跟第一天见面的时候一样，装了子弹就像机关枪哒哒哒哒，让他无力招架。

回忆是散了一地的珠子，拾起一颗才发现，早就串成了串，一颗接着一颗。

有时候，刻意不去想才是最难。

 

收拾了桌子，转身看见王嘉尔站在冰箱前发呆。段宜恩抱臂站在他的身边，故作深沉地思考了一下，“还想来点啥？”

王嘉尔转脸看向段宜恩，眼珠子转了转，脑袋一歪。

“冰淇淋。”

“啤酒！”

段宜恩弯了腰，王嘉尔已经抓住了冷藏室的门。

有那么一瞬间的沉寂，然后段宜恩站起了身。

“啤酒。”

“冰淇淋！”

王嘉尔弯着腰闭了闭眼，然后索性蹲了下来。

“Mark，”王嘉尔声音有些闷，“我们越来越没有默契了。”

段宜恩的手一僵，径自从冰箱里拿了两个易拉罐，贴在王嘉尔露出来的脖子上。王嘉尔被激得浑身一抖，抬头怒视段宜恩。

段宜恩又把易拉罐贴在王嘉尔的脑门上，王嘉尔一声惨嚎，一屁股坐在地上。段宜恩举着易拉罐，直到王嘉尔委屈巴巴地接了过去，光着脚从他身边走过去，幽幽地来了一句，“别总做那个表情，现在Bam每天就知道学你。”

王嘉尔嘟囔了几句，站起身跟着段宜恩走进客厅，挨着他坐在地上。

电视里不知道放着什么综艺，这么多年，段宜恩和王嘉尔仍然跟不上语速，也听不懂那些梗，只能在吵吵嚷嚷的背景音中，一口一口地喝着酒。

烧酒太烈，红酒太雅，只有啤酒才适合这样得来不易又转瞬即逝的空闲。

眼皮开始打架，王嘉尔一脑袋枕在段宜恩的大腿上，打了个哈欠。

“什么时候走？”

王嘉尔呼吸平稳，像是已经睡熟。段宜恩抓起遥控器，调小了音量，半晌干脆关了电视。

回身从沙发上拽了个靠垫，小心翼翼地想要把王嘉尔的头从自己大腿上挪下来，王嘉尔却突然开口，吓了段宜恩一跳。

“你要回LA吗？”

段宜恩没有说话，王嘉尔忽然来了精神，摸了半天摸到自己的手机，“哎，好烦，买点什么好呢。”

终于可以回家过年了，王嘉尔做梦都能笑出声，然而真的要走了，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尤其是，王嘉尔越过手机看着段宜恩好看的下颚线，要跟这个人分开。

段宜恩知道王嘉尔不想继续聊，就顺着他的话头，“要买什么？”

“生日礼物啊。”王嘉尔胡乱翻着手机。

“去年送的什么？”

“恩，”王嘉尔用手机敲了敲下巴，“钱包吧。”

“那，手表怎么样？”

王嘉尔一个骨碌坐起来，“好主意啊。”

段宜恩看王嘉尔亮闪闪的眼睛，放下手里的易拉罐，转身看向他，“那你呢，今年想要什么礼物？”

“不知道...”

王嘉尔全神贯注地翻着手机，忽然警觉地看向段宜恩，伸了一个手指，“你你你，你不要给我搞事情啊，你不要送我奇奇怪怪的东西啊，我警告你！”

段宜恩学着王嘉尔的样子，伸了一个手指指向自己，“我怎么了？”

“总，总之，”王嘉尔摸了摸脖子，想起粉丝贼兮兮的眼神，“你不能送...”

段宜恩把脸凑近，寻着王嘉尔躲闪的眼神，歪头一脸无辜，“Jackson，你好像知道我要送什么一样。”

“我，我怎么知道。”王嘉尔往后挪了挪自己的屁股，又低头去看手机。

“Chains or rings?”

王嘉尔沉默，手机屏幕渐渐变暗，然后没了光亮。

“Chains or rings?”

段宜恩很有耐心，又轻声问了一遍。同他想的一样，王嘉尔没有回答。

“Jackson，这次你抢先了，又把难题甩给我。”

王嘉尔抠着手机壳，他记得很清楚，当时自己缠着段宜恩开玩笑，反反复复地念叨了好几个星期，直到段宜恩把他从自己背上拎下来，一脸认真。

都买，你买一样，我买一样。

身后突然传来细碎又尖利的声音，王嘉尔惊了一身冷汗，汗毛倒竖，一下子就扑到了段宜恩的怀里，窜到了嗓子眼的嚎叫生生憋了回去。

段宜恩始料未及，王嘉尔到底一身肌肉，这一扑让段宜恩的后脑勺结结实实地跟地板行了个大礼。

王嘉尔哆哆嗦嗦地搂着段宜恩的脖子，“你...你听见了吗？”

段宜恩本来想要揉自己后脑勺的手，悬在半空，最后还是放在王嘉尔的头上，“摸摸毛，吓不着。”

“...”

“在范的猫想人了，在挠门。”

“...”

段宜恩叹了口气，“你怎么还是像个小孩子。”

王嘉尔趴在段宜恩的身上，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放松，后知后觉有些丢脸。

后知后觉，才明了自己的心意。

“我到八十岁了，也还是会怕鬼，”王嘉尔抱紧了人，把头埋在段宜恩的颈窝，“我八十岁，你八十一岁，我还是比你小。”

“比你小就是小孩子，你就得让着我。”

“对不起，但我就是要耍无赖，因为...”

因为你果断，因为你勇敢，只要跟着你，我就可以装傻盲从不顾一切。

现在的段宜恩，舞台上，直播里，再也不像刚出道时那么需要自己。而自己也是一样，即使单打独斗也可以沉着应对。

一年又一年，每个人都长大了，甚至自己只有掂了脚，才能够到忙内的肩膀。

王嘉尔心里藏着的那个小孩子，越来越喜欢不见天日。

唯独见了亲近的人，才会出来闹腾。

 

“Jackson，是你自己说的，不让我当你是小孩儿。

“你总是把难题甩给我。”

 

王嘉尔站在车边上，回头看向立在门口的段宜恩，直到经纪人摇下车窗催人。

“你回去吧，不用送我了，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那你注意安全。”段宜恩笑笑，跺了跺脚，转身开了密码锁，然后咔哒一声关了门。

感应灯亮了一会终于熄灭，王嘉尔咬了咬嘴唇，上车离开。

段宜恩靠在门口的墙上，听着车子发动离开，口袋里那个冰凉的小东西，被他套在指头上转了几转。

还是不放心地开了门，站在路上看着黑色的车子离开。

经纪人从后视镜里看见那个小小的人影，轻轻拍了拍王嘉尔的胳膊，王嘉尔顺着经纪人的视线，也看见了那个模糊的人影。

“要停车吗？”

王嘉尔抽了抽鼻子，使劲摇摇头，小括弧一点一点加深。

 

“Mark，你知不知道，男人头女人腰，摸了就是耍流氓！”

“荣宰还是小孩子啊。”

“切，我就知道，你也一直当我是小孩儿！”

“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总摸我头？！”

“...我当你是我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