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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西鸮

谢谢你们对这篇文的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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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话。


王嘉尔看着越来越近的脸,那双明如灿星的眼,蒙了酒气,一眼陷进去无法自拔,以至于胸前多了坚硬的利器而后知后觉。

瞬间一切旖旎消散,王嘉尔不敢轻举妄动,满腹疑惑。

王嘉尔瞬间变色的表情全部落入了段宜恩的眼里,闭了眼再缓缓睁开,之前的迷蒙散了大半,薄唇勾了一道冰冷的弧线,“做什么?你觉得呢。”

王嘉尔微微动了动,匕首却贴了更紧,“王爷,刀子可是不长眼的。”

“谁差你来的?”段宜恩分寸拿捏的刚好,刀子堪堪刺穿王嘉尔的单衣,抵在胸口的皮肤上,深浅只是手腕的一个动作。

“我,我真的听不懂王爷说什么。”王嘉尔抬手哭丧了脸。

段宜恩定定地看着王嘉尔,忽地笑出声,王嘉尔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觉得心口一点刺痛,再看段宜恩,皮笑肉不笑的面色更添寒意。

“不是来杀我的么。”

王嘉尔一愣,脱口而出,“王爷喝高了吧?我几天前才救了王爷,怎么...”

“救我?”

血丝一点点爬上段宜恩的眼睛,纠缠了千言万语,最终只余下两个字。

“也是。”

段宜恩甩手将匕首弃入湖中,月光下湖面只留了圈圈波纹,摸索着抓了酒壶抵在桌沿,“救的好,救的好啊。”

“我怎么就没想到。”

歪倒的酒壶里,汩汩的清酒蔓延开来,眼泪落下,悄无声息融为一体。

“回去告诉你的主子,他赢了。”

“我现在,生不如死了。”

冬夜的寒气太盛,冻得王嘉尔胸前伤口又痛又麻,指尖一碰还是没来得及干涸的血珠。

“王爷,你说什么?”

段宜恩只觉得冷,觉得天寒地冻的三九天,怕是漫长的再也过不去了。

 

收到京城的急件,已经是母妃离世后的第三日了,那个时候,他正坐在王嘉尔的病榻前,看着苍白的纸面上冰冷的小楷。

冷宫之人,一切从简。远在边城,不必躬亲。

一纸昭告,处理了一件日常琐事。

所有下人跪倒恸哭,庭院内,廊桥上,山石间,皆尽悲号。唯有段宜恩一人,面无动容,只是双手抖得厉害。

记忆里全是刺眼的金和噬人的红。

离开皇城的时候,母妃已经卸尽铅华,深囚在不见天日的冷宫。段宜恩破天荒地哭哑了嗓子,跪在父皇的脚边,求见最后一面。

那些人说他生的跟母妃一样的相貌,美艳而不祥,蛊惑着那个赐予自己一半生命的男人将自己放逐。

幼童什么都怕,怕传说中边城日夜出没的异族,烧杀抢掠。更怕这一去数千万里,再也没有与亲人相见的机会。

于是换上了一身素服,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带了兵马,启程赴京。

皇城之内的人,本就已经对他有所忌惮,如今城内再无可以牵制他的筹码,再无人敢挡他的路。

而段宜恩,只是如同之前一样,求见最后一面。

临行前,王嘉尔依旧如同熟睡般的昏迷,段宜恩的剑在他头上悬了许久,终是收了回去。

如果是真的,定要让他尝尽锥心蚀骨之痛,十倍百倍的偿还。

 

仰头灌酒,早已冰冷的液体愈发辛辣,呛得段宜恩泪如雨下。

王嘉尔忘了上一刻还在被置于生死边缘,看不过眼抢了段宜恩手里的酒,段宜恩手里空落落的,胡乱抓了一通,碰了王嘉尔的手,攥住了,捏的王嘉尔生疼。

 

父皇说,你若治好边城,便许你回京。

那母妃呢?

 

他没有等到答案,十几年过去了,他依然没有答案。

“她活...我活,她死了...我却没死,”段宜恩的话已经含混不清,“骗我,都骗我。”

 

王嘉尔看段宜恩半个身子伏在桌面上,衣襟湿了大半却不自知。

小斑和金有谦对段宜恩的离开讳莫如深,而王嘉尔晓得普天下的人情世故,瞅着衣橱里那些鲜亮的衣服不甚顺眼,挑拣了素色的外袍,穿着也舒服。

王嘉尔知道段宜恩口中的“她”是谁,也在街头巷尾听了各种流言轶事,而那些桥段里,有几分真几分假,无从得知。

总是他人的家长里短成了茶余饭后的闲谈,更不用说那红墙高阁之内,不能触碰则万般揣测。

“王爷?”

王嘉尔放低声音轻轻唤了,段宜恩似是终于醉了过去。王嘉尔伸出手,半晌只是缠绕了下段宜恩散开的黑发。

“可怜见儿的。”

不知怎的,王嘉尔脱口而出,随即捂了自己的嘴。这话被别人听了去,是要砍头的吧。

也就是在死人堆里捡了小乞丐的时候说过这话,那个时候,小乞丐像个泥狗子,浑身连块完整的布都没有,黑白分明的眼看得人心里像扎了针。

王嘉尔摇摇头,眼前的人风华正茂,好过千百万人,有什么好可怜的。定是段宜恩这酒,迷了眼睛又迷了心。

断不能让这小王爷受了凉。王嘉尔拉起段宜恩,段宜恩软得像摊泥,好不容易才背起来,王嘉尔也不敢直了身子,生怕那人滑下去。

“王爷,”王嘉尔使劲往上托了托,有些无奈,“我可不知道去王爷寝宫的路啊。”

“王爷要是再不说话,明天可别给我个绑架皇亲的罪。”

段宜恩的脸贴着王嘉尔的脖子,因着酒意微微发烫,王嘉尔觉得脖子痒痒,想要撇开头,又下意识贴的更近。

“王爷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

王嘉尔背着段宜恩,看着脚下影影绰绰的石板路,自说自话。

“我很小的时候,娘亲把我送给师父,说我学好本事,就来接我回去。”

“于是我就等啊,等啊,伸长了脖子等,等的已经快忘了她的样子。”

“我想,她不要我了,我也不要她。”

“可是我还是每天问师父,我学好了吗?我可以见娘亲了吗?”

王嘉尔抽了抽鼻子,天真冷,透着心的冷,一想身上还背着个金贵身子,脚程就快了几分。

“后来我长大了,娘亲也没来。”

王嘉尔觉得背上的人动了一下,许是觉得不得劲了,原本耷拉着的手环上了他的肩颈。后背被熨帖的紧,登时又暖了几分。王嘉尔笑了笑,想小王爷迷糊着也是个懂的自己寻舒服的人。

门口的小官看了王嘉尔回来,作了个揖,眼尖看见王嘉尔身后的人,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王嘉尔哭笑不得,遣他去找小斑。

屋里是扑面而来的暖意,王嘉尔把段宜恩放在塌上,揉了揉自己的肩膀。

低头叹了口气,就着烛火看见自己胸口的伤,王嘉尔恨恨瞪了眼段宜恩,碎碎念叨着恩将仇报。

小官去了半天也没见回音,王嘉尔拽掉了段宜恩的短靴,勉为其难地扒了他外罩,扯了被子把人裹了个严实。

临了用手背贴了段宜恩的额头,还好无恙,王嘉尔惦记着段宜恩的病症,想着总要请了朴珍荣来看看。

坐在床沿,脑袋一沉一沉。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王嘉尔听得门外小官回报,太晚了,就不惊动王爷了。

王嘉尔瞪大了眼,不惊动你们王爷,我睡哪?

小官沉默。

扭头看向床榻,段宜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侧身向里,身后留了大半的位置。

王嘉尔吞了吞口水,想着小爷这么多年走南闯北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如今还怕睡了你个小王爷。

不对,这话不能这么讲。

还怕跟你一个小王爷睡?

王嘉尔红了脸,脑子里总是段宜恩绯红的桃花脸和萦绕不去的梅子香。

一拍大腿大咧咧地躺下,小心翼翼地把被子都推向了段宜恩身侧,垒了好高一堵软墙。王嘉尔摸摸鼻子,双手放在胸前,挡了身上唯一的破口子,想换身衣服都战战兢兢。

怕了怕了,挨着一个有龙阳之好又呼风唤雨的小王爷,谁不觉得脖子发凉。

况且,王嘉尔动了动脖子,还是个沉鱼落雁的美人儿。

美人儿忽然翻身,吓得王嘉尔差点掉下榻去,挪了大半个身子靠着床边,胆战心惊。

也许是被子盖得厚了,段宜恩的额头鼻尖都冒了细细的汗。王嘉尔盯着看了半天,才信了他只是翻个身,松了口气,又把悬在空中的屁股挪了回来。

面对着段宜恩假寐,王嘉尔眯了大眼,缝隙里打量。

段宜恩似梦似醒,眼珠动了几下,眉头就渐渐皱紧,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气。

王嘉尔的那些花花心思,因这一声,通通散了干净。眨了几下眼睛,看清了段宜恩已经风干的泪痕,忽然想起了刚刚顺着自己脖子滑落的湿意。

“我说,小王爷。”

“一个人也无妨,久了习惯罢了。”

也许假以时日,你即坐拥天下,到时这江河山川,又有什么不是唾手可得。

王嘉尔终究还是睡着了,手搭在被子上,与段宜恩的肌肤隔了层峦叠嶂。

黑暗里,段宜恩缓缓睁开双眼,看着王嘉尔出神,半晌又慢慢合上眼。

 

你究竟,是敌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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