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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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替身

算是表白......?


-------我是分割线-------


14话。


王嘉尔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老头子给他安排的所有的老师和教头,都告诉过他,什么事情都不要以为。

你所拥有的自以为是,只不过是傻兮兮地给眼前的陷阱盖了一层碎草。

可是,王嘉尔绞尽脑汁,他们却从来没教过自己人情世故,比如现在,他应该做些什么。

“嘿,”王嘉尔放低了声音,“你还好吗?”

小心翼翼挪了一步,王嘉尔觉得小腿有些麻,可是他顾不上伸手揉一揉,抬在半空的手,颤巍巍伸出一个手指,轻轻戳了戳黑暗里的段宜恩。

也不知道戳在了哪里,只觉得段宜恩猛地一抖。

小时候,王嘉尔见过草丛里被遗弃的小野猫,脏兮兮缩成一团,如果不是伸手轻探,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有一种颤抖带着无力回天的绝望。

再次伸出手,王嘉尔抓住了段宜恩的小臂,“段宜恩,你应我一声,要不,我会害怕的。”

段宜恩声音闷闷地,半晌抬手覆上王嘉尔搭在自己的胳膊上的手,似乎又觉得不妥,虚虚拢着,“对不起,我...吓到你了吧。”

“你不用管我。”

王嘉尔感觉手背上的温度渐渐变冷,有要撤走的意思,赶忙抓住,想了想又换成两只手紧紧抓着,磕磕绊绊地说,“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我怕黑。”

尽管周围没有一丝光线,王嘉尔仍然能感觉到,段宜恩抬起了头,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自己,像看个笑话。

有些挫败,却没有松手,王嘉尔索性理直气壮,“我,我怕黑不行吗?”

段宜恩悬在嗓子眼的心脏,终于一点一点,被身边这个男孩放回了肚子里,幼稚的安慰,让他湿了眼眶。

他说他怕黑,上一秒,他还被自己逼入绝境。死亡和黑暗,他竟然选择了前者。

其实,他是在信任和舍弃里,选择了前者吧。

段宜恩拉过了王嘉尔的手,放在膝上,轻轻把下巴垫了上去。

这个距离,只要微微低头。

然而段宜恩怕极了一触即逝。

温热略带潮湿的气息略过手背,酥酥痒痒,王嘉尔觉得像触电一样,又听得段宜恩的轻笑,“怕黑?你多大了。”

王嘉尔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会笑!”

“你还不是一样!怕得要死....”

段宜恩沉默,王嘉尔闭了闭眼,怪自己逞一时口舌之快说了不该说的话,轻咳一声,“恩,好吧,你怕的不是黑。”

好像也还是不应该说的话。

王嘉尔低头,好难,安慰一个人好难。

“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段宜恩放开了王嘉尔的手,又觉得王嘉尔犹犹豫豫地不想收回去,便把小指放进他的掌心让他握了。

熟悉地感觉再次袭上心头,王嘉尔有些怔忡,直到段宜恩挠了挠他的掌心,王嘉尔才低声回道,“你想说吗?”

“如果你不想说,我为什么要问。”

“小时候我不听话。”段宜恩叹了口气,把头靠在墙壁上。

“一有机会我就逃课,或者藏起来准备趁他们不注意溜出去玩。”

“可是他们总能找到我,”段宜恩的手有些颤抖,“总能找到我,然后...”

王嘉尔禁不住扭头去看人,可是什么都看不清。

“然后我就只能乖乖跟着他们回去,等他们变着法的折磨我。”

“啊,好多的课,好多的书,好多的练习。”段宜恩忽然声音多了笑意,“哇,想想都觉得恐怖,真的,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事情。”

王嘉尔低头,也跟着笑。

每个人心里都有秘密大门,上了斑斑铁锈的锁。

扪心自问,这把钥匙,段宜恩敢给吗?如果给了,王嘉尔敢进吗?

“你知道吗?我说我怕黑,是真的。”

“一点光都没有,我要吓死了。”

“可是我看到你,就没法害怕了。”

“我们之中,总有一个要撑住,才能两个都活下去吧。”

段宜恩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光亮穿透衣兜闪闪烁烁。段宜恩接通电话,简单说了几句。

“林在范,”段宜恩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打不通你的电话,我告诉他咱们被锁在小屋了,他应该马上就会过来。”

王嘉尔无声地点点头。

又变成寂静的等待,想不起来刚才说到哪里,想起来却又接不下去。王嘉尔攥着段宜恩的小指,掌心已经出了细密的汗。

其实就像他自己说的,已经不那么害怕了,可是他就是不想放开,甚至觉得,如果再多待一会,也没什么不好,出了门,他就不能这么心无旁骛地跟段宜恩坐在一起。

王嘉尔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从脚底升起的火热一下子烧红了耳朵,手就跟着纠结松了又紧。

段宜恩觉得自己的指头像是体检时被挤压着取血,察觉到王嘉尔的情绪变化,“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

门外传来铁锁碰撞的声音,冷脆的声音打在心上,段宜恩看向门口的方向,明晃晃的手电刺的他扭脸躲开,正对上王嘉尔愣生生的眼神,还有那句来不及收回去的话。

“我也可以保护你。”

如果黑暗可以让人变得脆弱,就也可以让人卸下心防。

段宜恩睁大了眼,微张着嘴。王嘉尔猛地闭上了嘴,一下子拔地而起,带翻了身边的瓶瓶罐罐。林在范顺着声音找过来,就看见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四目相对,手还拉在一起。

“王...王嘉尔?”林在范犹豫着开口。

王嘉尔如梦初醒,慌张地回头看向林在范,见他打量着自己和段宜恩,又突地扔了段宜恩的手,像扔了个烫手山芋,然后转身绕过林在范,一路跌跌撞撞冲出门去。

林在范被风风火火的王嘉尔吓了一跳,摸了摸头,又看向段宜恩,那人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看着自己的手,嘴角有抹傻笑。

“喂,”林在范四下打量了一下小板房,“你没事吧?”

段宜恩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走吧。”

王嘉尔一口气冲出去了好远才停住,懊恼地拍了怕自己发烫的脸颊,心跳像是加了油的马达,突突突撒欢的叫嚣。

日头早就落了,有不甘寂寞的星星已经蹦蹦跳跳出来放风。王嘉尔眼神飘来飘去,心里七上八下说不出什么感觉。

三分苦涩,三分酸胀,三分羞恼,还有那么难以启齿的一分甜。

偷偷回头看了眼小板房,还是有些不放心,狠狠踢了一脚沙子,慢吞吞回到门口。

林在范一出门就看见王嘉尔靠在墙上,见到他就绷直了身体,眼神悄悄瞟着他的身后。

“你不是走了吗?”

“谁让,”王嘉尔摸了摸鼻子,“谁让你们半天不出来。”

话刚说完,段宜恩就从林在范的身后露了半个身子,王嘉尔猛地低头,手抠着衣兜里的死角,一不小心就捅了个窟窿。

段宜恩倒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直直冲着铁门走去。

“别看了,”林在范拍了拍段宜恩的肩膀,“我刚刚都看过了,没什么特别的。”

段宜恩看了眼林在范,半天点了点头。

 

林在范不知道段宜恩的来历,话里话外都留了几分余地。锁就挂在大门上,他猜测大概是某些调皮孩子的恶作剧。

院里的老师很是抱歉,柔声却严厉地质问排成一列的孩子,所有人都低着头不吭声,有年龄小的,眼泪稀里哗啦就开始掉。

王嘉尔心软,拉了拉老师的衣袖,摇了摇头。

在林在范的一再坚持又保证会叫家人来接的情况下,其他的学生已经坐了校车返回,朴珍荣不说话也不动弹,林在范只能也让他留了下来。

老师坚持要留了他们吃晚饭,反正接他们的车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到,架不住老师的盛情邀请,四个人坐在饭桌上,各自沉默。

王嘉尔总觉得有道目光刺啦啦的,抬眼看见林在范正皱着眉看着自己,那个眼神让王嘉尔下意识咽了下口水。

“看我...看我干什么?”

林在范摸了摸下巴,努了努嘴,“你脖子怎么了?”

话音一落,段宜恩跟朴珍荣的视线都齐刷刷看向王嘉尔,王嘉尔对上段宜恩的视线,忽然想起来下午差点被他掐个半死,匆忙拉高了衣领,“没怎么。”

王嘉尔欲盖弥彰的样子,忽然像是开了林在范的窍,林在范拍了桌子,一下子坐正了身子,“你们两个,再怎么样也不能在孤儿院乱来啊!”

段宜恩一口水呛在了嗓子眼里,朴珍荣本来看着王嘉尔的视线不动声色地移向了一边。

王嘉尔皱眉,“我...我干什...”

“是我的错,”段宜恩在桌子下踢了王嘉尔一脚,不急不缓,“我没忍住。”

林在范张了张嘴,被段宜恩光明正大的样子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刚好饭菜上了桌,抄起筷子,使劲戳了戳饭。

半晌又抬头怒视王嘉尔,怎么说也算是自己的弟弟,一看段宜恩就满肚子心眼,小打小闹还好,要是真拐跑了,是福是祸都不知道。

王嘉尔看林在范咬着筷子,当然不知道林在范已经正着反着想象了一下他未来的生活,并为之扼腕叹息。摸着自己的脖子,看了眼淡定的段宜恩,又看了眼明明一句话都没说,眼角却有着浅浅笑意的朴珍荣,觉得好像全世界只有自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几口饭下去,也许终于血糖补给充分,王嘉尔忽然明白了林在范误会了什么,耳朵开始烧,不管嘴里还塞着吃的,“我俩没有...”

“对不起,”段宜恩十分真诚地截断了王嘉尔的话,“真的,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段宜恩!”王嘉尔嘴里的米粒飞了出来。

“我真的错了,”段宜恩垂着眼睛,放下筷子,“我一定会控制自己的,你不要生气了。”

“我...”

“还吃不吃饭了?!”林在范对于眼前的打情骂俏忍无可忍,舀了一大勺辣椒放进了王嘉尔的碗里。

王嘉尔看着红艳艳的米粒,觉得自己的眼睛也红了大半,垂头丧气,然后恨恨瞪向段宜恩。段宜恩收着王嘉尔的眼刀,瞄了眼王嘉尔的脖子,舔了舔嘴唇。

王嘉尔终于彻底红了脸,把碗一推,拿起外套,“我吃饱了,出去等你们。”

 

段宜恩绕着林在范家的车吹口哨,又是个大少爷,啧啧。

“先送珍荣,”王嘉尔扶着车门,扭头看段宜恩,“你去哪?”

段宜恩还在抄着兜看车,听得王嘉尔的问话,抬头露了小虎牙,“不用管我了。”

王嘉尔站直了身子,“很晚了。”

段宜恩耸耸肩,“没事,我有办法,你们走吧。”

王嘉尔看林在范和朴珍荣都上了车,便关上了车门,走到段宜恩面前,“你的机车也不在,你要怎么走?”

段宜恩被王嘉尔的执着闹得没有办法,抬头看了看天,再次看向王嘉尔的时候,眼神里多了很多复杂的情绪,王嘉尔看不透。

“你怎么知道,没人来接我呢?”

王嘉尔一愣,然后扯了扯嘴角,点了点头,无比认真地说了句,“那,好吧。”

好吧,是个包含了太多失落和无奈的词汇。

好像这个世界上,总有些无能为力,总有些距离隔阂,可以用这样简简单单两个字,就可以搪塞敷衍过去。

王嘉尔转身,忽然听得段宜恩唤他。王嘉尔回头,看段宜恩的眼神,又变回闪亮的样子,带着横冲直撞的暖意。

“你在小屋说的话算数吗?”

王嘉尔发现,跟段宜恩待在一起的时间越久,脸皮就越来越厚,好像习惯了之后就可以控制脸红的速度,压制着乱窜的血液。

但他还是无法面不改色的开口与段宜恩斡旋,于是王嘉尔选择沉默继续走自己的路。

段宜恩又一次唤住了他,王嘉尔有些无奈,看向段宜恩的眼神多了些许的乞求。

段宜恩笑了,不再为难他,不再问他那些连自己都有些害怕听见答案的问题。

陈述句吧,陈述句好,说的人说,听的人听,不必提供答案,不必等待答案。

“王嘉尔。”

“我好像,真的开始喜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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