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困

【短篇】安全感

“Jackson...”

“Hey，Jackson...”

有人在轻轻拍打被子，王嘉尔缩了缩脑袋。

段宜恩，你好烦啊，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老是吵我睡觉。

“嘉尔，醒一醒。”

“嘉尔，要工作了。”

光线大亮，散了梦里模模糊糊的影像。王嘉尔眯了眼，伸手一把抓了个空。

蒙上头叹了口气，讨了几分钟赖床的时间，门再次关上。归结于没有睡饱的原因，王嘉尔觉得心里憋闷的很，深呼吸后又空落落的。

不醒的话，就可以多梦他一会了。

揉揉眼睛，王嘉尔摸了半天，在枕头下找到了手机。按亮屏幕，没有新讯息。

王嘉尔靠在床头，抱着手机，噼里啪啦地敲了一堆字，想了想删掉，又噼里啪啦敲了一堆，想了想又气呼呼把手机扔了一边，最后只剩了个不开心的表情。

掰了手指头数分开的日子，数满了两只手，却发现自己早就过乱了时间。

认命拿回手机，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碰了屏幕，委屈的表情已经发了出去。

有些懊恼地去点撤回，却按成了删除。王嘉尔垂了头，咣当一下又倒在了床上。

门外传来压低的说话声，王嘉尔这才想起来还有人在等他工作，抓了把头发一跃而起，出门之前按捺不住偷偷瞥了眼手机。

装作满不在乎，却还是怀了卑微的期待。

 

再醒过来的时候，手机上多了几通未接电话。

网络这么发达，那人真的很少打了电话。王嘉尔有些慌张地拨回去，没响几声就听见了他的声音。

“你怎么了？”

王嘉尔还有些迷糊，“没怎么啊，正想问你呢。”

半天没有声音，王嘉尔又调大了听筒的声音，“Mark？”

段宜恩捏了捏眉头，“很久没看见你发表情了。”

王嘉尔看了眼手机，这才想起来刚才的手滑，又重新钻回被窝，“刚才不高兴了，他们拉我起来工作，我还在做梦呢。”

“梦见什么了？”

王嘉尔翻了个身，“不告诉你。”

“那我挂了。”

王嘉尔没说话，由着段宜恩在那边放轻了呼吸，心里默念着倒数了几个数，闷着声音带点小得意，“你挂呀。”

段宜恩才舍不得，王嘉尔知道的很清楚。

已经很久没跟段宜恩使小性子了，不知道今天到底是搭错了哪根弦。也许是来到了他生长的城市，所以就有些矫情，想把他带在身边，陪他去想去的地方，给他买爱吃的东西。

带他回家。

段宜恩只是笑，王嘉尔心里的欢喜满溢地要冒泡，却不敢再多闹一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王嘉尔开始变得小心翼翼，这样的宠溺，生怕不小心就被自己挥霍殆尽。

大概也许并不会，却还是怕。

 

“Mark，你会不会...觉得没有安全感？”

段宜恩知道王嘉尔的小脑袋瓜里又在想东想西，打了个哈欠，“Jackson，我问你个问题吧。”

 

斑斑是个人精，跟王嘉尔和段宜恩在一起的时候，更不愿意安分。

娴熟地翻着网页，然后隔空对着段宜恩喊话，我说马克哥，你看看，你看看，杰森哥这人缘。

王嘉尔躺在段宜恩的大腿上，翘着脚晃来晃去，怎么，你羡慕？

斑斑干笑两声，我才不羡慕，我心疼，马克哥，你就一点不担心杰森哥被拐走吗？

王嘉尔骨碌一下起身，跪坐在段宜恩身边，眨了眨大眼睛。

不担心啊。段宜恩戴了一只耳机，皱着眉头看手机。

王嘉尔应该觉得欣慰的，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段宜恩的手机碍眼，王嘉尔指着自己，Mark，你知不知道喜欢我的人越来越多了。

段宜恩好似点了个头，很是赞同。

斑斑摊手啧啧两声，哎呦，行吧行吧，你要宠杰森哥宠到什么时候？

段宜恩半分也没犹疑，答得干脆，到宠不起的时候为止。

王嘉尔听进了心里。

原来真的不是没有界限啊。

 

有一种人，专注而果敢，哪怕是乱花丛生也不曾迷眼，哪怕是繁杂选择也可以当机立断。

天真的以为，得了这样的人，便有了求而不得的安全感，然而这样的极致，只会徒增不安。

越是习惯，就越害怕有那么一天消失不见。

就像是曾经那么多口口声声说爱他信他的人，转个身还不是形同陌路。

 

各自收拾行李奔向不同的城市。

王嘉尔伸出手，段宜恩不解，王嘉尔又比划了一下脖子，段宜恩恍然大悟状，回身从床头拿了盒子出来。

王嘉尔接过去打开，珠光宝气，熠熠生辉。两人的饰品多是分开放的，唯独这个被段宜恩收在了一起，总说都是我的生日礼物哪有分开的歪理。

但还是要分开了。

王嘉尔取走了银色的那条戴好，又藏进了衣领里，贴着胸骨。

段宜恩笑着看王嘉尔一堆小动作，看他习惯性地嘟着嘴，什么时候都露着孩子般的稚气。

揉了揉他的发顶，段宜恩收好盒子，顺便拿了手机插上耳机。

转脸便看见王嘉尔咬着唇小声嘟囔，你，不带走吗？

段宜恩手指停在屏幕上，然后点了几下，你不在，我戴给谁看。

气氛忽然就变了伤感，王嘉尔坐在地上转着戒指，Mark，你会想我的吧。

恩。

Mark，你要想我哦。

恩。

Mark，你不想我，也没关系。

不会。

这个人啊，哪怕是只言片语都是暖的。王嘉尔揉了揉鼻子，挪过去靠在段宜恩的身边，探头看他的屏幕，然后愣住。

其实中文的综艺，对段宜恩来说，多多少少都有些困难。

以前王嘉尔还没那么忙，经常被段宜恩拖着，看自己用味道浓厚的港普讨众人欢心，给他解释那些其实并不怎么好笑的烂梗。

段宜恩总能看的津津有味，然后学了七八成，没事讲来自娱自乐。

王嘉尔以为，没了他的陪伴，段宜恩也许早就放弃了，毕竟这样难得的闲暇，还不如痛痛快快地打了游戏。

干嘛看这个。王嘉尔鼻音愈发重了起来。

你好像读错了很多字哎，还笑那么开心。段宜恩费力地调戏着进度条。

王嘉尔一把抢过段宜恩的手机，要是被他知道念错了那个字，大概是要被罚念一百遍了。

段宜恩，宜恩，恩。

其实，念一百遍也好听。

 

“你知道，大海为什么是蓝色的吗？”

“什么鬼问题？”

“因为大海里有鱼呀，鱼会吐泡泡。”

“...然后？”

“布鲁布鲁。”

“哈，哈，哈，”王嘉尔翻了个白眼，“好冷哦。”

“恩，”段宜恩看了眼闹钟，那边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所以心情好点了吗？”

王嘉尔翻身起床拉开窗帘，今天的天气真好，适合游玩，适合想念。

“他们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和男生。”

“这么难的问题哦，那你怎么答的？”

难吗？

其实王嘉尔本可以就回答了一半的问题，那一半笑笑就好，可还是鬼使神差地讲了个明白。

这个问题，最简单也最困难，显而易见又缄默难言。

有人给了你全世界，有人把你当做全世界，有人努力成为你的全世界。

而有人，只要你开心就好。

哪怕只是绞尽脑汁给你讲了个冷笑话。

知道他也很忙，知道隔了恼人的时差，所以那些在得不到回应时的惴惴忐忑，就当是安全感的临时出逃吧。

 

“Best of the best. No one I ever had.”

“怎么？”段宜恩摸着发烫的手机轻笑，“是后悔没选我那件背心了？”

“No.”

“我说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