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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原点

全文最后的虐 

生离死别 冷暖自知

BGM: 春秋-张敬轩

 

-------我是分割线-------

 

56话。

段宜恩忽然有些紧张,就好像明明十拿九稳的棋局,忽然被对手一个举手无悔搞得扑朔迷离。

王嘉尔摸着盒子里的物什,千般滋味涌上心头,与它初见时,欢欣雀跃脸红心跳,如今则是只剩下洗尽铅华的唏嘘。

“不带你这样的,”王嘉尔把盒子盖好甩给段宜恩,“说好的鸽子蛋呢?”

段宜恩堪堪接住差点落了地的盒子,张了张嘴,有些委屈地低了头。

王嘉尔绷不住嘴角的笑意,“还有,这明明是你的那个。”

段宜恩重新打开盒子,里面躺着的,是他自己的那只尾戒。跟王嘉尔分开后,段宜恩索性摘了,免得触景伤情。王嘉尔的那只倒像是长在了手上,段宜恩每每触到了,就觉得心头空落落的。

“我是想准备新的,但我还是最中意这个。”

“我不跟你求别的。”段宜恩抬眼看着王嘉尔,语气坚定。

“只求你这辈子把我套牢,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段宜恩将盒子转向了王嘉尔。

 

Will you marry me?

我以喜怒哀乐,许你春夏秋冬。

 

王嘉尔看着桌子对面的段宜恩。

已经不记得在一起吃了多少的饭,走了多少的路,谈过多少的天。无论相遇或是错过,他们都已互相陪伴惦念了太久太久。

王嘉尔吸了吸鼻子,伸长胳膊,“手给我。”

从盒子里去取出尾戒,王嘉尔看了看段宜恩,然后套在了他的小指上。

“拉钩,盖章。”

段宜恩拉着王嘉尔的手,少时许下的愿,无非是有个属于两人的家,而今他终于,成了他的家人。

再不会让你形单影只,再不会让你踽踽独行。

王嘉尔笑了笑,“你究竟,从崔荣宰那里听了多少。”

 

崔叔在电话里,只是告诉王嘉尔王爸病了,王嘉尔还未在自己的事情里理出个头绪,就迎来了一个从未见过的文件。王嘉尔看不懂那些专业术语,可是有几个单词,却像是三伏天里的毒辣日光,让他头晕目眩。

 

Do Not Resuscitate

(放弃抢救)

 

“崔叔,”王嘉尔磕磕绊绊,“这不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吧?”

崔叔沉默,王嘉尔颤抖着双手,晃动着面前的人,“崔叔,你说话啊。”

“对不起,嘉嘉。”

“崔叔,崔叔,崔叔...”王嘉尔蹲在地上,拽着崔叔的衣角,一声一声,带着几近乞求的语气。

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文件上,晕开了大片的墨迹,那些弯曲的文字,歪歪扭扭纠缠在一起,面目可怖。

崔叔弯下身子,环住王嘉尔缩成一团的身体,年近半百的人,如同秋日的落叶。

“嘉嘉,他要等你同意,他才会签。”

“我看不懂,我不要看!”王嘉尔一把推开崔叔,崔叔踉踉跄跄跌坐在地上,看着王嘉尔跑出视野。

在陌生的国度,在辨不清东西南北的道路上,王嘉尔跑到精疲力尽,哭到声嘶力竭,像个迷失了方向的孩童,被全世界抛弃在无人可见的深渊,满心的恐惧和伤痛,如同世纪末日。

腿脚已经麻木,一个脱力,王嘉尔结结实实地摔了出去。

掌心,手肘,膝盖,汩汩的鲜血,给黑白的视野平添了惨烈。

王嘉尔跪坐在地上,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群,看他像是看个异类一样。不同的语言不同的声音,嘈杂在他的耳边,王嘉尔捂了耳朵,干涸的泪腺再也无力拯救现在的狼狈,沙哑的嗓子再也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崔叔找到人的时候,王嘉尔的眸子失了神采,却似乎终于冷静了下来。

“什么时候的事?”

“...来澳洲之前,”崔叔小心翼翼给王嘉尔处理伤口,“也是听说这里有专家,才来了这里。”

“所以带我走了那么多地方,其实都是都在找医院?”

染血的棉花一块又一块,崔叔拿着镊子的手微微颤抖,却还是平静开口,“本来已经没事了,也就没告诉你,但是没想到复发...”

王嘉尔死死咬着唇,直至泛白,冒了血珠。

“所以我现在这个不孝子,可以去见他吗?”

 

比起上次见面,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王爸已经消瘦的不成样子,每日的治疗折磨的人已经失去了精神。

王嘉尔站在病房外,只是一眼,就泪意汹涌。

想起儿时屈指可数的父子时光,他追在王爸的身后,看他将一只如自己般大小的风筝放飞上天,那个时候,王爸是他的天,是他的偶像,是他的英雄。而今,他只是虚弱地躺在病床上,不堪一击。

王爸对王嘉尔的归来,欣慰又不安。王嘉尔还是一副笑闹的样子,每天陪王爸治疗,逗王爸开心,却始终对文件的事避而不谈。

终于有一天,王爸拉住王嘉尔,不容拒绝。王嘉尔压着的脾气,忽然爆发,一甩手带翻了桌上的瓶瓶罐罐,破碎的声音尖利刺耳。

“我不同意。”

“嘉嘉。”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王嘉尔眼底满是血丝,“我已经回来陪你了,这样还不行吗?”

“可是嘉嘉,”王爸也有些激动,连呼吸都短促起来,“我不想靠着呼吸机,靠着各种药物,勉强存活。”

“我痛苦,也会是你的负累啊。”

从医生那里得到的消息,最多也不过一年的时间。

王爸说的话句句在理,句句无情。可是这样一个决定,若不是铁石心肠,又怎能轻而易举。

默默收拾了地上的碎片,王爸因为药物的作用,又陷入了睡眠。王嘉尔掖了掖被角,看王爸已经稀疏的头发,不复强壮的手臂上满是治疗的痕迹,青青紫紫。

谁规定求生求死,又需征得世人同意。无非因为心上有你,才事事以你为重。

王嘉尔推开安全楼梯厚重的门,仿佛已经穷尽全力。掏出手机,习惯性打开聊天软件,段宜恩的头像上,红色的数字已经满溢,他却没有勇气点开。

段宜恩没有王嘉尔在澳洲的号码,满腹的言语只能发了铺天盖地的语音和讯息。王嘉尔被突然而至的软弱入侵,想着哪怕只是听听段宜恩的声音也好。然而王嘉尔的勇气已经消耗殆尽,再也承受不起任何的大起大落。

犹豫再三,王嘉尔终是狠心删除了软件,断了干净,一了百了。

就这样僵持了半年,王爸的身体状况一天不如一天。王嘉尔每每路过重症监护室,看着里面没有意识的病人,想着一生坚强自傲的王爸,如果想这样像个物品一样,陈列在玻璃套房里,内心里就万般挣扎。

终于有一天,王嘉尔把那份看了不下百遍的文件,放在了王爸的手边。王爸看着自己的儿子,两人相顾无言。

王嘉尔忽然笑了笑,“赶紧签吧,趁我还没反悔。”

“签完了,”王嘉尔捏着笔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终是放进了王爸的手里,“我们回家。”

“嘉嘉,对不起。”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王嘉尔看向窗外,大片大片的阳光,却怎么也照不进心里,“有什么对不起的呢。”

 

也许是离了医院的压抑的气氛,王爸反而整个人变得有了精气神,王嘉尔每天陪他晒晒太阳,看看书,不去细数一天又一天消逝的时间。

一天午后,王嘉尔正在整理休学的材料,王爸突然从午睡中醒了过来。

“嘉嘉,你不回去读书了吗?”

王嘉尔蹲在王爸的轮椅前,摸了摸王爸腿上的厚实的毛毯,仰头笑了笑,“读书多没意思,我再想想。”

王爸抬手摸了摸王嘉尔的头,“今天阳光真好,陪我出去待会吧。”

空气里满是刚刚修剪完的青草气息,王嘉尔坐在草地上,看远处的小孩子玩耍嬉戏。

“嘉嘉,你当初死活都要回去念书,”王爸也跟王嘉尔看着同一个方向,“说是要去找人,后来,你找到人了吗?”

王嘉尔揪着草的手一顿,刻意忘却的人影此刻又浮现在了眼前。

段宜恩,你现在,还在美国吧?你现在,过的好吗?

“恩,算是,找到了吧。”

王爸偏头,只看到王嘉尔垂首,留了个饱满的后脑勺,轻声笑了笑,“你小子喜欢人家吧?”

王嘉尔愣了一下,抬头对着王爸撒娇似的撅了嘴。

“那怎么不见你提啊?是不是没追到手?”

王嘉尔长长叹了口气,向后一倒躺在了地上,嘴上衔了根草,酸涩气沁满了口腔,“我不知道,他还喜不喜欢我。”

“毕竟,是我先放弃了我们的感情。”

王爸摇了摇头,“傻小子,你不会去问啊?”

“我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啊...”王嘉尔嘟囔着,王爸听不清楚,索性也就不去追问。

日头渐渐西斜,王嘉尔有些困倦,隐隐觉得王爸今天分外精神。

“嘉嘉,如果,我是说如果,”西边的天空渐渐被晚霞布满,火烧般的颜色,艳丽而壮观,“不要告诉你妈妈。”

王嘉尔一惊,猛地坐起,“你说什么?”

“我不想再去打扰她的生活,就当是我留给她最后的情意吧。”

“...所以,你是知道了自己的病,才那么快的放手,是吗?”

你怕她因为亏欠,因为歉疚,而选择留下。毕竟,曾经全心全意的爱,不想卑微收场,不想遗憾而终。

“这世上的感情,无非就是你爱她而苦恼她爱谁。”

“如果一厢情愿,就不要拼死纠缠。但如果是两情相悦,就说什么都不要放手。”

“嘉嘉,”王爸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一定要顺从自己的心,一定。”

 

王嘉尔一身黑衣,在瓢泼而至的大雨中,任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崔叔三番五次打在他头顶上的伞,都被王嘉尔推开。

因为雨帘太大,会遮了人的视线。

葬礼来的人很少,众人都怜惜那个单薄却坚强的孩子,看他苍白着脸,从头至尾,沉默而不发一语。

我不再为你伤春悲秋,你不再陪我踏过万里。

送完你最后一程,从此我只身一人,大漠孤烟,何以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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