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困

【连载】原点

51话。

段宜恩背着包从教学楼里出来，果不其然又看见守在楼下的王嘉尔。笑意不由自主地从嘴角漾开，却在王嘉尔看过来的时候，轻咳一声，敛了回去。

王嘉尔跳着挥了挥手，见段宜恩磨磨蹭蹭，就小跑过去，“段宜恩，要不要去上自习？”

王嘉尔靠段宜恩靠的很近，时不时用肩膀轻推着他往前走。段宜恩找到了自己的单车，开了锁，然后回头看人。

王嘉尔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双手抓着单肩包的背带，催促着，“快点快点，晚了就没座了。”

“所以还要我载你是吗？”

一脸受伤的表情，王嘉尔捂着心口，“我跋山涉水来找你，你都不可怜可怜我？”

段宜恩甩了自己的背包给王嘉尔，然后跨上车，“不能换点新鲜的吗？每天都一样。”

王嘉尔开心地抱着段宜恩的包，两腿一叉，稳稳当当地坐好，“Go！”

腰上缠了王嘉尔的手，段宜恩低头看了看，一只脚支在地上，半天没有动静。王嘉尔不情愿地松开手，又不甘心地拽了段宜恩的衣角。

“我饿了。”

“哦。”

“先陪我去吃饭吧。”

“哦。”

王嘉尔机械地回复着段宜恩，手上恨恨地揉捏着那人T恤下摆的标签，脑子里全是这几天围追堵截的画面。

 

那天在食堂，王嘉尔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王嘉尔还是老样子，硬气不过三秒，就红着脸转头看向窗外。左右等不到段宜恩回话，王嘉尔忽然就泄了气，猛地起身要走。段宜恩急忙探出半个身子，用力把人按回椅子上，让他坐好，然后自顾自走开。

段宜恩离开的几分钟里，王嘉尔只是看着桌子上冒热气的饭菜发呆，顺便长吁短叹。

无聊至极，王嘉尔看见段宜恩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气呼呼地拿起来对着屏幕一通戳，好像对着段宜恩本尊泄愤一样。

屏幕被戳亮了，委委屈屈地露了脸。

猛地看过去有些熟悉，王嘉尔再一次按亮手机，屏幕由暗变明，又由明变暗。

面前被放了餐盘，段宜恩从容不迫地从王嘉尔手里拿回手机，然后把筷子塞进了他手里，“吃吧。”

王嘉尔抬头看了眼段宜恩，后者只是低了头，重新开始吃饭。

面前的菜，都是王嘉尔爱吃的，满满快溢出来的一盘，像是对面人从不爱讲出口的心意。

夕阳洒了一地金黄，敞亮了王嘉尔的视野。

咬着嘴里的糖醋小排，王嘉尔乐的合不拢嘴。段宜恩无意中抬头看了一眼，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王嘉尔的嘴角，嫌弃极了，“有那么好吃吗？口水都流了一地。”

“好吃，当然好吃！不信你尝尝！”

“不要。”

“尝尝嘛。”

 

吃饭打球上自习，王嘉尔有时间就缠了段宜恩。原本以为应该挺难的一件事，不知怎的，却总能在想见的地方见到人。

这种感觉，就好像，段宜恩一直在等他一样。

只不过段宜恩总是冷冷淡淡，对王嘉尔的投怀送抱不表态也不拒绝。王嘉尔急的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巴不得下一秒就把人揣进兜里随出随进。

 

段宜恩一蹬地，王嘉尔身子晃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段宜恩刚刚说了什么，“哎，你要吃饭啊？”

“恩。你想吃什么？”

王嘉尔两条腿晃荡着，段宜恩用了些力气才稳住单车，懒得费口舌去教训人，毕竟说了这人也不会往心里去，现在脑子里指不定飘到哪家餐馆去了。

“啊！”王嘉尔一拍脑袋，“东门！我之前跟别人去吃过，有家芝士焗饭超好吃！”

段宜恩在下个路口向东拐去，“跟谁吃的？”

“就...算了，说了你也不认识，”王嘉尔口水又开始泛滥，“真的，我跟你说...哎呦！”

路过一个减速带，段宜恩轻轻抬了屁股。

“颠死我了！”王嘉尔冲着段宜恩的后背就锤了一拳。

这下子使了些力气，段宜恩却也不着恼，小虎牙亮闪闪的，一脸报复后的快感。

王嘉尔每天都以不想骑单车为由，赖着段宜恩的后座，走到哪跟到哪。

本来设计系有自己的工作室，工具一堆一堆的，去哪都不方便。可是段宜恩被王嘉尔缠得紧了，倒也渐渐一样一样把东西搬到了自习室，跟王嘉尔一起，找了两个固定的座位。

段宜恩做功课的时候，总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王嘉尔就不一样了，毕竟那些文化课程对他来讲都是小菜一碟。

大多数情况下，王嘉尔总是装模作样地捧着书，然后光明正大地从书缝里打量段宜恩。

实在无聊了就给段宜恩捣乱，不是藏了他的橡皮就是藏了他的水笔，然后段宜恩只能无奈地看着他，慢慢地一点点靠近，直到王嘉尔像个煮熟的虾子，乖乖将东西双手奉上。

 

“哎，我这个题不会，你帮我看看。”

段宜恩被王嘉尔扯了十几次袖子之后，终于成功地画了一条直线，然后眯着眼看王嘉尔，“我没记错的话，你高中数学就没怎么丢过分啊。”

“那不一样，”王嘉尔理直气壮，“学长，你有辅导学弟的权利和义务。”

段宜恩的眼神亮了亮，“你叫我什么？”

“学长？师兄？前辈？”王嘉尔转了转眼睛，悄咪咪压低了声音，“段哥哥？”

段宜恩没绷住，笑了出来，刚想说话，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双纤细的手，举着包装好的礼物，微微有些颤抖。

段宜恩受欢迎这事，王嘉尔心里门清。

第一次有人放了情书和巧克力，明晃晃地摆在桌上，段宜恩左右为难，把信翻来覆去地掂量了好几遍，也没拆封。

看着桌边的垃圾桶，段宜恩叹了口气，扭脸打算问问王嘉尔，却意外地看见王嘉尔有些呆滞的眼神，那里面的情绪段宜恩看不懂，轻轻碰了下人，“看什么呢？”

王嘉尔如梦初醒，拦着段宜恩想要处理信的动作，“哎，放着吧，都是心意。”

段宜恩不知道王嘉尔为什么冒出来这么一句，仔细看他，又觉得他好像藏了一肚子心事。突然就有些心慌，想知道他在国外究竟过的怎么样。然而没有合适的时机，两个人谁都没有主动去提这件事。

段宜恩看了看桌子上的巧克力，递到王嘉尔面前，“那，这个你要吃吗？”

王嘉尔知道段宜恩是故意逗他，挥了挥拳头。

结果当然是巧克力和情书，都原封不动地堆在了桌角。王嘉尔终究还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过几天拿了口袋封了起来，眼不见心不烦，任其自生自灭。

没想到段宜恩招蜂引蝶的本事远超王嘉尔的想象。俩人出去吃个饭的工夫，桌上时不时就多瓶水，或者多个水果。

王嘉尔开始还出离愤怒，后来渐渐就变得幽怨，认真地问段宜恩，“我这么没有存在感吗？”

段宜恩想安慰委屈死了的人，听了后一句话只能翻了翻白眼。

“就不能准备双人份吗？”

所以当眼前这一幕出现，王嘉尔已经视若无睹，胳膊肘捅了捅段宜恩，低头继续看书。

段宜恩还没想好怎么婉转地拒绝，女生先开口了。

“王嘉尔同学，我...可以跟你交个朋友吗？”

王嘉尔抬起头，伸手指了指段宜恩，女生视线垂下，又伸手指了指自己，女生红着脸点头。

好比是路上看见了张毛爷爷，王嘉尔心情瞬间变好，至于捡不捡，余光瞟了眼面无表情的段宜恩，王嘉尔挑了挑眉，甚是开心地摊开手。

礼物还没碰到，就被段宜恩打了手心。

女生有些错愕，只见段宜恩皮笑肉不笑，“人认识了，东西就免了吧。”

女生咬着唇看向王嘉尔，却见王嘉尔笑嘻嘻地看向段宜恩。

手心热热的，王嘉尔抓紧了段宜恩刚刚作恶的那只手，另一只手托着腮，对女生眨了眨眼，“很高兴认识你，但是...”

段宜恩听见王嘉尔嬉皮笑脸的声音，心下不爽，就要把手抽回来。然而王嘉尔攥得死紧，段宜恩转过头瞪人，刚好王嘉尔也转过脸来。

明明是在跟别人说话，眼睛里却只有段宜恩。

“但是我得听他的。”

段宜恩平静地转过脸继续看书，直至人走开了好远，才松了气一下子红了耳朵。

王嘉尔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一点一点挪到段宜恩面前，像要把人看穿一样。

“段宜恩，你很过分哎。”

“为什么别人追你就可以，追我就不行？”

“我比你差哪了？”

擦掉画歪了好几次的线，段宜恩一只手把王嘉尔推开，没过一会，王嘉尔又粘了过来。

“你说，有本事你说，为什么？”

段宜恩受不住王嘉尔这个死缠烂打的劲，索性收了纸笔，学着王嘉尔的样子，也趴在桌子上，跟王嘉尔面对面。

周末的午后，阳光穿透百叶窗，笼罩了一层薄薄的光晕。

段宜恩伸手去触碰王嘉尔的眉眼，王嘉尔只能微眯了眼。手指向下，抚过鼻梁，抚过唇线。

王嘉尔突然张嘴咬住段宜恩的手指，用牙齿轻轻磨了磨，然后松口，笑眯眯地半张开眼。

像慵懒的猫又像是打盹的虎。

“嘉嘉。”

王嘉尔好久没有听见段宜恩这样叫他了，一时的欣喜竟被铺展开来的酸涩覆盖。

“恩。”

“你不是在追我吗？”

王嘉尔一愣，无奈至极，“所以我不能接受别人的追求？”

段宜恩颇为真挚的点点头。

大概这辈子，也只能在王嘉尔这里，段宜恩才可以不管不顾的恃宠而骄。

然而这辈子，为了给王嘉尔肆意挥霍的有恃无恐，段宜恩愿意披荆斩棘。

“那我岂不是很亏？”王嘉尔摇摇头，“我不要追你了。”

王嘉尔向来是个说到做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