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困

【短篇】默然

BGM：亲人-丁当

“Hey，Eric，”王嘉尔拉下了口罩，微微上扬的嘴角边满是冒尖的胡茬，灌了一大口冰咖啡，激得吐了舌头，“怎么来北京了？”

Eric递了纸巾过去，“刚好最近没什么行程，就想回来看看学校。”

“我看你是想烤鸭了吧。”王嘉尔擦了擦汗。最近北京的天，倒是像极了南方的梅雨天，闷热潮湿，没来由的让人腻烦。

Eric笑了笑，“没想到你个大忙人还能有时间出来见我。”

“你什么意思？我一向很讲义气的好吗？”王嘉尔翻了个白眼。

Eric摇摇头，两脚悠闲地搭在一起，“你干嘛那么拼，都舍不得给自己放个假，每天就知道行程行程行程。”

搅着冰块，王嘉尔愣神。

不拼吗？这个位置本来就是来往如流水，虎视眈眈的人没日没夜，一不小心，就是万丈深渊。

何况这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不像在那个一千公里外的地方，还有别人。

还有他。

咬在齿间的冰滑了一下，牙齿毫无预兆地撞在嘴唇上，淡淡的血腥气让王嘉尔皱了眉。

很久没有见到段宜恩了，久到都已经渐渐淡忘，偶尔想起，也只是心头一颤，然后平静毫无波澜。

没有谁天生下来就是工作狂，要么是对名利的渴望，要么是对现实的逃避。

王嘉尔两样都有，两样都锥心刻骨。

“忙点不好吗？忙就可以什么都不想了。”

“想什么？”Eric探究地看向王嘉尔，见那人只是垂着头，不言不语。

真像，如果不是知道对面坐着的是王嘉尔，单看那个被黑帽子遮了大半的脑袋，也许他会认成别人也不一定。

 

离开韩国之前，Eric在常去的那家韩餐馆遇见了段宜恩。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面前的排骨汤似乎放了很久，有层薄薄的油渍。

“Hey.”

Eric小心翼翼地打招呼，却还是惊到了段宜恩，段宜恩下意识地压了下帽子，认出人后，露了小虎牙，“Hey.”

Eric随便点了些吃的，敲了敲桌子，“怎么就你自己？”

段宜恩撑着头，不知道一天忙了些什么，显得有些疲惫，“他去中国了啊。”

Eric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段宜恩说的是谁，忽然就笑出了声，“除了Jackson就没人陪你吃饭了吗？”

段宜恩这才发觉，潜意识说出口的话，流露了太多难以言说的情绪。

欲言又止，忽而像卸了防备，段宜恩自嘲似的笑了笑，“孩子们都很忙啊。”

“再说，”段宜恩捞了几下汤水，终于还是放下了餐具，“这家店太远了，除了他，没人愿意陪我来的。”

Eric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敲了敲段宜恩的盘子，“汤凉了就不好喝了，换份新的吧。”

“第三份了。”段宜恩自言自语，Eric伸长了耳朵去听，也没听了明白。

段宜恩瞥见了Eric包里露出一角的护照，“你要出去玩？”

“哈，”Eric把酸萝卜咬得脆生生，“去北京。”

段宜恩抬头看向Eric，那眼神，让Eric把马上要放进嘴里的肉又放了回去，“你...要吃吗？”

 

王嘉尔看着Eric递过来的盒子，不明所以。

“喏，”Eric又推了一下，“Mark让我给你带来的。”

他爱喝的绿茶，他爱吃的巧克力，还有，王嘉尔红了脸，还有他嚷嚷了半天穿没了的内裤。

“帕布，”王嘉尔撇着嘴，“又不是买不到。”

摸着盒子的边角，王嘉尔忽然在这个大雨滂沱的午后，红了眼角。

有些东西，就像是强压给自己的禁忌，不去触碰就不会心动，不会心动就不会心痛。封装的思念，裂痕一点点蔓延开来，分崩离析。

王嘉尔敏感又骄傲，感情里，大概从始至终都是信奉谁先爱了谁就输了的莫须有。然而爱这种事情，如果可以控制，那便是成了同魔鬼的交易，换的到一时，换不得一世。

王嘉尔输了，在漫天漫地的流言蜚语里，在段宜恩满不在乎的淡然里，逃避的彻底。

段宜恩知道王嘉尔忙，也知道王嘉尔的心思，每次想要按下通话键，最终都只是切换到了输入框。

王嘉尔的手机，几乎没有什么时候能带在身边，然而每次按亮屏幕，都能看见段宜恩的讯息。段宜恩的头像还是几年前俩人的合影。

王嘉尔曾经问段宜恩，为什么不换个自己的头像，你看BamBam，恨不得一天三换。

段宜恩戳着王嘉尔的屏幕，你不是也是这个头像，你为什么不换？

彼时的王嘉尔，嘟着嘴还能看见肉呼呼的脸颊，我喜欢不行？

段宜恩笑笑，伸长胳膊把王嘉尔揽在怀里，你看。

段宜恩点开自己的头像，发了个消息，我想你的时候，就可以假装你给我发消息了。

幼稚。

然后此后的无数个夜里，王嘉尔捧着手机，一遍又一遍，擦着眼角的泪，用这种幼稚的方法，安抚无处安放的情愫。

 

Eric看了看时间，“我得走了，还得去个药房。”

王嘉尔回神，“你怎么了？”

“不是我，”Eric眼神有些复杂，犹豫再三，“你知道的，那个...那个对腰伤很有效果的药贴，你特意带回韩国的那种。”

“他腰伤又犯了？”王嘉尔脱口而出。

很久没有这么急躁过了，以为经历了这么多，早就金刚护体刀枪不入。然而很遗憾，那个人终归还是他的死穴，摸不得碰不得。

“他不让我说，怕你担心，却又非让我来见你，说怕你一个人太久了会想东想西。”Eric翻了翻网页，看着铺天盖地的王嘉尔的合影，哪里一个人了，看不出来。

只有王嘉尔知道，那些一群人的狂欢，正是应了老套的说辞，成全了一个人的孤单。

从来只有王嘉尔说不出口的话，却没有段宜恩懂不了的心事。

大雨顺着店铺门面倾泻而下，串成了串的雨帘，王嘉尔伸手去接，冰冰凉凉，轻轻柔柔，化开了心里的郁结。

“说真的，”Eric看到了远处过来的的士，抬手招呼了一下，“真的不打算做Markson Show了吗？”

王嘉尔眼神深沉，万千情绪化了淡淡的一句调笑，“没有Eric的Markson Show，还是Markson Show吗？”

Eric一怔，同样的问题，他也问了段宜恩。

段宜恩的眼神，如同王嘉尔一般，嘴角挂了浅笑，“没有Eric的Markson Show，也没有意思了吧。”

 

“Mark哥！Mark哥！”BamBam挂在金有谦身上，抱着手机，“Jackson哥的新节目！好帅好帅！”

段宜恩一口排骨还没吃到嘴里，就看到了屏幕里，那个多日不见的人，光芒万丈地站在舞台上，还是所有人的小太阳，还是他心头慢慢的温暖能量。

“哥，不要以为你光看手机就可以不吃饭了啊，”BamBam抢了手机，换了筷子在段宜恩手里，“Jack...那个，我得看着你，你不能比我瘦了。”

段宜恩笑笑，捧着空碗对着BamBam，“第三份了，你看，我很乖的。”

BamBam满意的点头，今天的任务完成了，可以跟Jackson哥汇报了。

王嘉尔以为段宜恩不知道，可是段宜恩早就心知肚明。

段宜恩几乎每天都可以看到新鲜的王嘉尔，他说过，Jackson，好好吃饭了吗？

只要看你一眼就好了，只要知道你开开心心的就好了。

可是王嘉尔好不容易看到段宜恩的画报时，看那人明显瘦削了几分的脸颊，气红了眼眶，你呢？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没有好好照顾自己，你有什么资格问我？

王嘉尔回了趟韩国，生了个气，然后又离开了。

段宜恩看着直播的评论，很是无奈，不知道为什么就瘦了啊，真的。

真的，我没骗你。

我从来都不骗你，与其骗你，我宁可瞒着你。

瞒着你，是相信你，相信即使远隔千里，也能成为彼此的意念，而不是负担。

 

“Mark，我今天见到Eric了。”

“恩。”

“他问还要不要做Markson Show。”

“恩。”

“我说没有他还怎么叫Markson Show。”

“...”

“然后Eric跟我说。”

 

Markson Show，从来都只是属于Markson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