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困

【连载】原点

43话。

林在范冲出门去，剩下的三个人皆是一愣。朴珍荣最先反应过来，抱起林在范的外套就往外跑。

段宜恩喊了一声，“看好他！”

朴珍荣急匆匆地点了点头。

林在范到处都摸不到车钥匙，猛地锤了下车身，本就因为恐慌而颤抖的双手，只能无力地搭在车上。

“是林在范先生吗？您母亲...”

滴一声，车灯亮了亮。林在范意识到是自己的车，慌张地去拉车门，却被人拦住。转身使劲挥了下手企图挣脱，这一下力气着实大了点，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后面人的脸上。

朴珍荣歪了下头，眼镜掉在了地上。

脸颊火辣辣地疼，朴珍荣还是拉紧了林在范，试图安抚着他的情绪。

“我来开，你这样太危险了。”

林在范狠狠地盯着朴珍荣，朴珍荣毫不退缩。

眼神闪烁了几下，林在范忽然泄了气，绕过车头走向副驾。

朴珍荣握紧了拳，勉强克制着颤抖，弯腰拾起眼镜，深呼吸平复着自己慌乱的心跳。

路边的街景飞驰而过，林在范坐在位子上，咬着拳头一言不发。

寂静的车厢里，只有机械的低鸣。

身边忽然传来了刻意压低的呼吸声。朴珍荣咬了咬牙，不去看林在范搭在眼上的手，不去注意他微微颤抖的身体。却还是忍不住，握了林在范放在膝上的手。

林在范没有挣脱，任由朴珍荣温热的手覆在自己的手背上。

翻转了手，试探着十指相扣，然后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捏得指节微微泛白。

朴珍荣目视前方，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脚下的油门踩得发狠。

 

段宜恩带着王嘉尔，跟着林在范的车一路到了医院。到了手术室的门口，林在范的额头已经冒了大颗的汗。

林妈跟的团在登山的过程中遭遇了意外，不少人受了伤，医院里嘈杂一片。

林妈的伤在所有人里似乎格外严重。林在范在手术室外焦急地来回踱步，朴珍荣在一旁守着人，段宜恩跟王嘉尔则是对视了一眼，叹气摇头。

“有谁是O型血吗？现在血库存量不足了。”

林在范束手无策，下意识地转头找人。段宜恩第一时间看向了身边的王嘉尔，而王嘉尔也已经迈出了步子，跟护士示意了一下。

经过林在范的身边，王嘉尔踟蹰了一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

朴珍荣跟在王嘉尔的身后，看了眼林在范红肿的眼睛，“我也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林在范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盯着手术室的灯。

段宜恩捏了捏林在范的肩膀，林在范回头，扯了扯嘴角，“对不起，让你们都...”

不知道应该怎么讲，林在范抿了抿唇。

段宜恩皱眉，“你说什么呢。”

林在范越过段宜恩的肩膀，看见远处走过来的王嘉尔。林在范给段宜恩使了个眼色，就低下了头。

段宜恩回头看了一眼，又瞅了瞅林在范，起身迎向王嘉尔。

“阿姨怎么样？”王嘉尔见林在范垂着头，眼里满是担忧。

段宜恩看王嘉尔捂着一边胳膊，轻轻拉了他的另一只手揉捏，直到冰凉的触感渐渐有了温度，“刚刚打听了一下，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王嘉尔松了口气，反握着段宜恩的手，跟着他往手术室的方向走。

段宜恩看了看王嘉尔的身后，这才想起来问了一句，“小孩呢？”

眼看着就要走到林在范的身边，王嘉尔压低了声音，“我叫他不要逞强了，非不听，这下起不来了。”

段宜恩无奈地摇了摇头，牵着人停在了离林在范几步远的地方。

终于等到了手术室的灯灭，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冲向门口。医生摘了口罩，一脸疲惫，但还是给了一个令人安心的点头。

将人转移至病房，麻醉剂的药效还没过。林在范坐在床边，看着脸色泛白的林妈，牵着她的手放在脸颊上，吊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随之而来的后怕压得他喘不过气。

“老太太，您可真是。”林在范放低了声音，眼眶发酸。

王嘉尔看着眼前的一幕，有种回到过去的错觉。

年少的林在范，守在病床前，背对着整个世界，那个宽阔的肩膀，像是难负重荷一样塌陷。

空气中的消毒水味突然变得浓郁而刺鼻，让人难以呼吸。王嘉尔忍不住转身，闭了眼忍受窒息般的压抑。

段宜恩察觉到了王嘉尔的情绪，“你怎么了？”

“你在这里陪他吧，我想出去待会。”

段宜恩看了眼林在范，跟着王嘉尔出了门。

王嘉尔低着头靠在病房外的墙上。

“段宜恩。”

段宜恩站在王嘉尔的面前，看着他头顶的发旋，上手揉了揉王嘉尔的脑袋，然后把人抱住，“怎么了？”

王嘉尔环住段宜恩的腰，声音闷闷的，“我看到林在范这个样子，我难受。”

“我想到这么多年，他就这样...我就钻心疼，疼得发慌。”

“段宜恩，我...”

“傻子，”段宜恩把人从怀里拉出来，“都说了，跟你没关系的。”

王嘉尔叹了口气，“我知道，可是...”

病房的门被推开，林在范走了出来。王嘉尔慌忙站直了身体，离开段宜恩的怀抱，无处安放的视线跟林在范对上眼，又猛地看向一边。

林在范也愣住，低头摆弄着手中的水瓶。

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还是个傻小子的时候，走到哪都横冲直撞。有一次推开王嘉尔的宿舍门，段宜恩的手还揽着王嘉尔的脖颈，王嘉尔受惊，猛地推开了段宜恩的脸，转过身把头埋进书本里。

段宜恩看向林在范的眼神多了些怨怼，林在范则是看着段宜恩泛着水光的唇闹了个大红脸。

回过神的时候，都还是偷笑的。

林在范叹了口气，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那小鬼呢？”

“啊，”王嘉尔吞了下口水，“他...他...”

感觉好像自己没照顾好朴珍荣一样，王嘉尔缩了缩脖子，往段宜恩身后躲了一步，“他不太舒服。”

“他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林在范走上前。

段宜恩余光里看见王嘉尔又躲闪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阿姨醒了？”

“还没，估计还得一阵子。”

“那你去看看珍荣吧，”段宜恩接过林在范手里的水瓶，“这里我看着，有事就告诉你。”

 

林在范顺着指示牌，找到了朴珍荣在的房间。

朴珍荣躺在床上，裸露着的白皙小臂，衬得青色的血管分外明晰，臂弯处贴着的胶布还能看见红色的血点。

林在范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仔细看着床上的人。

微卷的睫毛，直挺的鼻梁，略失血色的唇。颧骨处贴了个小小的OK绷，周围有些红肿。

林在范拿起放在枕边的眼镜小心察看。镜腿歪了，镜片也裂开了花。

有水滴掉在了镜片上，林在范用手指擦掉，又有一颗，又擦掉，直到眼前模糊一片。

朴珍荣浅眠中听见了声响，睁开眼就看见林在范在掉眼泪，吓得慌忙坐起身，顾不得头晕，拉着林在范，“你怎么了？阿姨...阿姨...”

林在范没想到朴珍荣会突然醒过来，大手一抹擦了下脸，伸手扶住朴珍荣，顺手拉了个椅子坐下，“我妈没事。”

朴珍荣一个短促的呼吸，“那你...”

“你抽了多少血？”林在范的声音平静的像是在问一加一等于几。

朴珍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就，嘉哥抽了多少我抽了多少。”

“你怎么能跟他比呢？”林在范知道，以王嘉尔的身体条件，一定是抽了最大量，朴珍荣的身体怎么能承受呢，真是傻得不像话。

“我为什么不能跟他比？”朴珍荣的倔强劲又上来了，拐着弯理解林在范的话，小声嘀咕，“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

话一出口，又忽然想起来，王嘉尔跟林在范并不是他以为的那种关系，一直以来偷偷跟王嘉尔的较量，忽然成了一个笑话。

“我是说，别人能为你做的，我也可以。”

别人能为我做的？

从来也没有人，想为我做过什么。

我也从来没有想过，没有期待过，会有那么一个人，想要为我做些什么。

“朴珍荣。”

“你是不是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