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困

【连载】原点

42话。

--朴珍荣！你居然算计爷！爷腰疼死了！

朴珍荣看着手机上的讯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宽大的围巾裹了他大半的脸颊，只露着一双弯弯的眼睛。

把手机放进衣兜，眼神转向窗外，想象着王嘉尔叫嚣着腰酸背痛的样子，就觉得乐不可支。林在范从后视镜里看见朴珍荣脸蛋红扑扑的，忍住上手的冲动，调低了暖风的温度，“谁逗你乐了？”

朴珍荣话到了嘴边，对上林在范探究的视线，忽然就硬了心肠。好不容易跟林在范单独见一面，朴珍荣不愿两个人之间又横亘了什么，于是垂下视线摇了摇头，“没什么。”

林在范收回视线，觉得心里有些不大得劲，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居然有人可以让朴珍荣如此开心，而这个人，林在范看不见也摸不着。

更别扭的是，他的小鬼有秘密了。

林在范的心思转了转，默念了几遍。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然把朴珍荣归在了自己的所有物里。

他的小鬼啊，林在范敲打着方向盘，有种落寞的恐慌。

 

林在范锁个车的工夫，朴珍荣就被华丽的场景布置吸引了去，三步并作两步跑向展览大门。躲闪过了一堆气球的攻击，林在范终于看见了人群中的朴珍荣。

盯着魔术师的手，朴珍荣微微张着嘴，被戏法惊得瞪大了眼睛，随即呆愣愣地鼓掌，然后摊开了手，虔诚地看着放在手心的巧克力。

林在范站在离朴珍荣两步远的地方，看着他的小动作，忽然觉得，再怎么吵闹繁杂的世界，只要跟着眼前的人，就可以心静如水。

朴珍荣终于想起了林在范，四下张望，然后小跑到他身边。

林在范迎着朴珍荣的方向走了两步，朴珍荣剥了糖纸，把巧克力塞进林在范的嘴里，“怎么样？”

浓郁的香气在舌尖融化，醇而不腻，林在范眯着眼，表情慵懒而餍足。朴珍荣的视线，不知怎地就开始下移，看林在范嚅动的唇和因吞咽而上下滚动的喉结。

脸上突然就开始冒火，烧得心痒。

“好吃。”林在范猛地睁开眼，惊得朴珍荣扭头，捂住脸轻咳两声。

挠挠头，朴珍荣先走出一步，“魔术师说是今天变出来的第一颗，吃了会有好运。”

“这你也信，”林在范溜达着跟上去，忽然一步窜到了朴珍荣身边，“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吃？”

林在范目光灼灼，朴珍荣感觉自己快被看的喘不过气，只得退了一小步，“想给你就给了，废什么话。”

朴珍荣跟巧克力的缘分，本就是因为林在范而起。说不上有多喜欢，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成了习惯。然而真的来到了巧克力展览，仿佛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朴珍荣的兴奋劲也上来了，看什么都新奇的很。林在范倒是常客，对着一个个展位如数家珍。

两个人边走边聊边逛边吃，就像是每一个普通的日子一样。

终于看见了一个眼熟的牌子，朴珍荣凑上前，“哇，都不知道出了新品。”

林在范也凑过来，挨着朴珍荣细细地看。

“以前就那么几种，”林在范给朴珍荣指了指，“难得有我们几个都喜欢的，段少爱吃黑的，嘉...”

戛然而止的话题，林在范刚碰触到巧克力的手指，握了拳收在身边。朴珍荣挂在嘴角的笑意也随之敛去，余光看着沉默的林在范。

林在范似乎沉浸在了回忆里，视线放空。

“喜欢这个吗？”工作人员笑意盈盈。

朴珍荣跟林在范同时回过神，朴珍荣礼貌地笑了笑。

“这个设计刚好是送给恋人的，”看了看两个人，“两位...”

朴珍荣慌张地摆了摆手，林在范却坦然地接过，付了钱，行云流水。

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巧克力，朴珍荣躲躲闪闪地看着林在范。

“拿着啊，”林在范又往朴珍荣的面前递了递，“你不是喜欢嘛。”

朴珍荣机械地接过来抱在怀里。

原来，你只是因为觉得我喜欢，才买下来的是吗？

所以，我在你眼里普通到，你可以一点都不在乎也不介意这其中授受的情意是吗？

朴珍荣低着头乖巧的样子，让林在范有些庆幸，还好没被他发现了自己红透的耳朵。然而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朴珍荣抓住了胳膊，力气之大，让林在范生生收住了脚步。

“我不要。”

朴珍荣平静地把巧克力塞回到林在范的怀里。

林在范愣住，生平第一次被人拒绝地如此干脆彻底。

有些慌张又有些着恼，林在范反拉着要走的朴珍荣，“为什么不要？”

“这个要送给喜欢的人。”

朴珍荣直视着林在范，亲口说出来的话，一字一句，砸在自己心上，冒血的疼。

“你不是...一直都有喜欢的人吗？”

看着林在范眉头皱在一起，朴珍荣觉得心里像捅了个大窟窿，挡不住冷风凛冽，转身拖沓着脚步向前走去。

有小孩子急匆匆地跑过，扑通一声摔在朴珍荣脚边，咧开嘴放声大哭。

朴珍荣低头看见脚边的小奶娃，蹲下身轻柔地扶起来，擦干眼泪软声哄着。小孩子总是恃宠而骄的，哭得反而更大声了。

朴珍荣觉得鼻子发酸，归结于是被小孩子的情绪传染。

躲进了妈妈的怀抱，小孩子终于止住了哭声。朴珍荣站起身，觉得腿有些发麻，晃神间林在范又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我喜欢谁了？”

朴珍荣抽了抽鼻子不想说话，想绕过人又被林在范截住。林在范不依不饶的劲，让朴珍荣觉得有些难堪。

“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打听的是他的消息。”

“你从来不愿意提及他的名字，却又总是不由自主地提到他。”

“你喜欢他，他喜欢他。”

我喜欢你。

多么烂俗的套路。

林在范难得在这简单的前言不搭后语中，想通了朴珍荣嘴里说的那个人是谁。

这种感觉，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林在范以为，再讲起过去的那些事情，仍然会心如刀绞，所以这么多年来，他千方百计地回避，企图从学着选择性遗忘。

然而人本就是遵循本能的生物，太过强烈的刺激，总会因为刻意而反复加深，如同烙印。

但，也许，烙印太深了，反而找不到开始时的痛感。

“就是这样。”林在范苦笑，捏着剥开的锡纸，揉搓成小团，有些灼热。

坐在对面的朴珍荣急匆匆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却还是被林在范撞个正着。林在范伸手揉了揉朴珍荣的头发，“真是个小鬼，哭什么啊。”

“我没哭，”朴珍荣哑着嗓子，“茶太烫了。”

林在范眯着眼看朴珍荣，一手托腮，一手抄兜，两条大长腿摊开了晃来晃去，“好吧好吧，你没哭。”

朴珍荣看着林在范满不在乎的样子，眼底又冒出了湿意。

好比一只骄傲而倔强的刺猬，对着他露出了肚子上软肉。

朴珍荣想为林在范做他能做的一切，尽管他知道，比起他，林在范几乎是无所不能的。

但有些事情，或许连林在范自己都察觉不到，可是朴珍荣知道，比如那些掩藏在深处的歉意和期待。

“你晚上有没有安排？”

林在范摇摇头。

“跟我去一个地方吧。”

 

王嘉尔跟段宜恩刚架好火锅的时候，门铃响了。段宜恩起身去开门，看见朴珍荣的时候露了小白牙，“来的刚刚好。”

林在范跟着朴珍荣，其实去哪里都是无所谓的，然而看见段宜恩这件事，却十分出乎意料。

“是珍荣吗？”王嘉尔的声音比他的人先到了门口。

林在范僵在原地，段宜恩还没来得及想出对策，王嘉尔就窜到了身边。

四个人面面相觑。

朴珍荣最先打破僵局，看着林在范，“今天...今天是嘉哥的生日，他们邀请我来吃饭，我想你也没事...”

“谁允许你替我做主了？”

林在范打断了朴珍荣的话，冰冷的语气让朴珍荣瑟缩了一下。

带你回来，就真的以为接受你了吗？

对你好，就真的以为是亲人了吗？

朴珍荣的心一点点的下沉。

脑子一热，就把自己太当回事，这种得寸进尺的毛病，你什么时候才能改？

“林在范，你凶什么？”段宜恩推了一把人，然后拉着朴珍荣进了屋。

林在范紧绷的神经忽然断了弦，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时候，就只能看见朴珍荣的后脑勺了。站在门口迟疑徘徊，忽然听到王嘉尔的声音。

“冻死了，要进来就快点，又不少一双碗筷。”

热气腾腾的锅里，翻滚着红的白的绿的，甚是诱人。然而吃饭的人却各怀心事。

段宜恩伸出筷子，“快吃快吃，要不就老了。”

夹了一堆东西进了王嘉尔的盘子，又在王嘉尔的指使下，给朴珍荣挑了他爱吃的东西。林在范孤立无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朴珍荣偷偷叹了口气，小碟子像生了腿似的，一点点移到林在范面前。

林在范看向朴珍荣，后者只是小口吃着菜。像得了特赦令一样，林在范一股脑地给朴珍荣夹菜，没几下碗里就冒了尖。

感受到对面俩人直勾勾的视线，朴珍荣恨不得挖个地洞。

气氛终于不再那么尴尬，饭也变得有滋有味。

林在范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是个陌生号码。

“喂。”

猛地起身，带翻了放在手边的玻璃杯，红色的饮料渗进地毯，触目惊心。

林在范的声音，压制不住地颤抖。

“...哪家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