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困

【连载】原点

40话。

“你想吃什么味道的？”

“随便吧，”王嘉尔夹着电话，抱着pad在床上翻了个身，“不说了，我要看球赛了。”

段宜恩挑着零食的手一顿，“不是说好了一起看么？”

“你又没说你要跟同事聚餐，不管，我要看直播。”

王嘉尔被段宜恩生生按在家里歇了两天，憋得浑身难受，加上又被段宜恩放了鸽子，说话都没好气。

“我叫你一起，你又不愿意。”

“我去干嘛啊？”王嘉尔翻了个白眼，“都是你同事，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你是家属。”

“...什么家属，”王嘉尔小声嘀咕，脸又烧了起来，奇怪，明明就好的差不多了。

清了清嗓子，王嘉尔义正言辞，“告诉你，在公司附近碰见我，要装作不认识！”

“Mark！”

段宜恩回头跟崔荣宰打了个手势，拎着花花绿绿的小口袋往收银台走去，“那你晚饭呢？”

“珍荣说想我了，”王嘉尔故意拖长了声音，“我决定宠幸一下他。”

“恩，也好，不过你大病初愈，悠着点。”

“段宜恩！”

段宜恩想着王嘉尔在电话那头气得跳脚的样子，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崔荣宰站在出口处，远远地看着段宜恩，看着他由远及近。刻意无视了段宜恩嘴角温柔的笑意，崔荣宰伸手想要接过他手中的塑料袋，却被段宜恩轻巧的闪开。

“你多穿点，回去要是再发烧，我就不管你了。”

崔荣宰默默地跟在段宜恩一步远的地方，段宜恩收了手机，四下看了眼，“他们人呢？”

回过神，崔荣宰笑笑，上前推开餐厅的门。

“您好，请问几位？”

崔荣宰跟服务生点了点头，伸了两根手指。

“请这边来。”

段宜恩满脑子还是王嘉尔刚才耍小脾气的样子，没留心崔荣宰跟服务生的对话，跟着人就进了包间。

“这么小？够坐吗？”段宜恩打量了一下，想要回头去找服务生。

“Mark，”崔荣宰喊住人，“就我们两个。”

段宜恩一头雾水，“搞什么？我打电话问问。”

“别问了！”崔荣宰脱口而出，迎着段宜恩不解的眼神，摇了摇头。

“我，我没有叫别人。”

段宜恩半天才反应过来崔荣宰话里的意思，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手撑在椅背上，半天没有落座的意思。

“荣宰，我...”

崔荣宰站在段宜恩的对面，看他努力扯了扯嘴角。

“对不起，”崔荣宰苦笑了一下，“可是如果我单独叫你出来，你是肯定不会答应的。”

摩挲着椅背上的布料，毛糙地像是心上的倒刺。段宜恩从来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对于时不时收到的心意，总是礼貌的当机立断。

唯独崔荣宰有些不太一样。

段宜恩在崔荣宰某次酩酊大醉的时候，被告了白。那个时候，崔荣宰已经成了段宜恩在澳洲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意外自己大意，也意外崔荣宰把感情藏得如此之深。

段宜恩狠不下心，不想连朋友也做不成，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悄无声息地疏远着两人的距离。

崔荣宰察觉了段宜恩的心思，索性开诚布公，却也拉着躲闪的段宜恩保证，会整理了自己的感情，退回到好友的位置。

“我只是想跟你聊聊，毕竟，”崔荣宰斟酌着用词，“我也很久没见到你了。”

终于，段宜恩拉开椅子坐下，径自倒了水，然后抬头看着崔荣宰笑了笑，像是真的久别重逢的好友。

“我很好啊，你呢？”

 

“我还好。”

朴珍荣打量了下王嘉尔，脸色看上去倒还可以，“我都不知道，段哥那么紧张你，那天就差挖地三尺了。”

王嘉尔把脸埋在菜单里，假装是个大近视眼，“他啊，小题大做。”

刚刚在餐厅门口，王嘉尔老远就看见站得笔直的朴珍荣，背着单肩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不去里面等？”虽然朴珍荣比他高了那么几公分，王嘉尔还是一副老成的样子，踮起脚紧了紧朴珍荣的围巾。

“我也刚到，走吧。”

正是饭点，落地窗都因为热腾腾的气息而蒙了水汽。朴珍荣提前定了位置，俩人跟着服务生进了包间。

“哎，这个看着不错哎，”王嘉尔点了点，“不过你能吃么？”

朴珍荣小口抿着温水，王嘉尔又敲了敲桌子，朴珍荣慌忙点了点头。

王嘉尔干脆利落地下了单，然后把朴珍荣的水杯填满水，“说吧。”

朴珍荣对上王嘉尔的视线，然后又移了开来，“说什么？”

“小屁孩，你满脸都是一副‘我有心事’的样子。”王嘉尔冷哼一声，摇摇头。

朴珍荣见状，长出了一口气。

“我，推掉了晚上的节目。”

瞪大了双眼，王嘉尔万万没有想到朴珍荣竟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忽然就不知道应该接些什么。

“你知道的，我身体不太好。”朴珍荣捏着水杯，低着头。

“对不起。”

“有什么对不起的啊，”王嘉尔从刚刚的惊诧中回过神，伸手揉乱了朴珍荣的头发，“你啊，就是想太多，身体当然更重要。”

朴珍荣躲开王嘉尔的手，假装理着自己的头发，从指缝间悄悄观察着王嘉尔的表情。

“其实，”朴珍荣慢吞吞地问道，“你有没有考虑换个节目？”

王嘉尔从朴珍荣的话里，听出了一些门道。

晚间节目做下去，总归对身体是种消耗，王嘉尔自己心里也清楚得很。只不过这毕竟是他的第一个节目，总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付出了心血，自然是难以割舍的。

只不过朴珍荣不知道，王嘉尔比他想的更早。

从什么时候呢？

大概是从某一天不愿意住在休息室的时候，再晚也想回家的时候，回了家发现段宜恩渐渐开始熬夜等着他的时候。

王嘉尔忽然就开始向往正常的生活，和那个人一起出门，一起下班，吵吵闹闹又黏在一起，现在这样，像是生活在有着时差的平行空间。

王嘉尔觉得自己没救了，大概遇上段宜恩，注定了这辈子要多愁善感。

“早间档的导播最近一直在关注你，”朴珍荣试探着，“我不知道...”

“早间档啊，”王嘉尔若有所思，“那不是要很能耍嘴皮子？”

“恩，”朴珍荣点点头，“我这种搭档估计就不行了。”

“你怎么了？”

“你多好！”王嘉尔拍拍胸口，逗得朴珍荣弯了嘴角。

王嘉尔见朴珍荣一副不信的样子，赶忙表忠心，“真的，谁问我我都会说！”

“‘他在我心里，就是无法替代的那个。’”

 

“我知道。”

崔荣宰戳着餐盘里的西芹，不知道为什么，生涩的难以吞咽。

“但这跟你换了方向有什么关系？”

段宜恩放下筷子，认真思考了一下，“室内一直是我的最爱，我始终都希望，每一个从我手里出去的设计，都能让人有家的感觉。”

“只不过我现在找到了初心，只要完成了，就算给了自己一个交代。”

“而且，”段宜恩笑了笑，“我想给他更好的生活。”

“Mark.”

段宜恩看向崔荣宰，等着他的下文，崔荣宰却只是摇了摇头。

一直以来，崔荣宰无暇顾及路边的风景，只怕段宜恩在他的视野里稍纵即逝。

自己有什么资格说他呢，当年也不知道应该走哪条路的自己，还不是因为喜欢段宜恩，选了跟着他，做他的助手，寻着他的轨迹。

如今段宜恩为了别人开了转向灯，他还要跟着他吗？明知道这是一个无法回头的死胡同。

“那你...你们之后打算留在这里？”

段宜恩的视线，似乎穿过了墙壁，不知道看向了哪里。

“不知道。”

“他想去哪我就跟他去哪，澳洲也好，别的地方也好。”

段宜恩想起王嘉尔总是藏在笑容后淡淡的不安，“我只想他开心。”

心里的酸涩终于放大开来，崔荣宰猛地站起，吓了段宜恩一跳。

“走吧，我不太舒服。”

太不舒服。

好不容易又到了你的身边，却不知道你何时又要离开。

而你从不会，也没打算跟我说起，也对，就像你从没有转头看过身边的我一样。

这种感觉，就像是刚刚抓到最后一根浮木，却发现早已经被蝼蚁咬穿。

拉开门，被一个冒失鬼撞了个正着，那人倒退了两步，嘴上念叨着“对不起”。崔荣宰随意瞟了一眼，然后站在原地。

王嘉尔摸着脑袋，抬头看去，觉得面前的人很是熟悉，有些，认识了好久的感觉。

段宜恩跟在崔荣宰的身后，看崔荣宰站着不动，就绕了一下站在他的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这一眼，被王嘉尔逮了个正着，俩人都是一怔，而后王嘉尔终于想起来段宜恩身边的人是谁了。

他俩身后包间的门大开着，桌子上几盘简单而精致的小菜，配着两副齐全的餐具。

朴珍荣探出头，想说王嘉尔就去叫个服务生而已，怎么半天不见人。在他这个视角，刚好看见段宜恩，于是走出来想打个招呼。

还没张嘴，就嗅到了一股滋生的硝烟气息，仔细闻了闻，错了，好像是哪的醋坛子忘了盖。

“哎，”王嘉尔看着段宜恩，大概并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快要给人生吞活剥了一样。

“真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