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困

【连载】原点

25话。

段宜恩捏着王嘉尔的小指，“为什么还戴着，都这么旧了？”

“习惯了，”王嘉尔调整了下座椅，“还说我，你那手链，看着就像修过的样子。”

段宜恩被噎了一下，默默地摸了自己的手腕。

王嘉尔看了眼手上的尾戒。如同段宜恩说的那样，戒指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光泽，带着斑驳的岁月痕迹。

像是嵌在身体里的一部分。

有一次洗澡，王嘉尔恍惚间随手取了下来，一下子就不记得放在了哪里。想起来的时候，王嘉尔疯了似的找，最终在香皂盒的底端发现了踪迹。王嘉尔清楚地记得，那一次他蹲在洗漱台前，眼泪一颗一颗，掷地有声。从那之后，纵使再跟段宜恩没了交集，王嘉尔也再没有摘下来过。

尾戒是王嘉尔跟段宜恩在一起之后，收到的第一件生日礼物。

段宜恩逛街时无意中相中了一款戒指，隔天便拉了王嘉尔去看。俩人乐呵呵看了半天，最后才知道本就是尾戒，没有其他的大小。

段宜恩有些失望，王嘉尔偷着拉了下他的手，尾戒怎么了，好看就行呗。

不行，你都有主了。段宜恩摇摇头，转身就去看别的款式。

王嘉尔拉住人，然后跟服务生说，这个，要两个。

段宜恩看王嘉尔把戒指套在自己的小指上，然后又使唤段宜恩给他戴上。

如果有人追我，王嘉尔勾住段宜恩的小指，晃了晃，然后掰着他的大拇指，跟自己的大拇指结实地按了一下。

我就跟他说，我已经跟人打勾盖章过啦。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戒指和手链，原本都是一对，现在却都只剩了一件，留在了对方的身上。

 

打开遮光板，段宜恩眯了眯眼，“嘉嘉，快到了。”

王嘉尔探过身去看，城市的轮廓隐约可见，“你能不能看出来我家在哪？”

“这儿。”

王嘉尔回头，看段宜恩一本正经地指着自己的胸口。

“我需要一个很大的地方。”王嘉尔双手抱胸，一副谈生意的口气。

“没问题啊，都给你。”

王嘉尔貌似认真地考虑了一下，点点头，“成交。”

段宜恩被王嘉尔认真地样子逗乐了，王嘉尔也露了一排小白牙。

“今年你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刚刚那个就挺好。”

 

林在范开车开到一半，忽然想起这次段宜恩回来，身边还多了个王嘉尔，生生从开往机场的路上调了个头。

接段宜恩已经成了习惯，得亏段宜恩登机之前跟他提了个醒。

大清早的没地方可去，开着开着就到了段宜恩上班的那条街道。王嘉尔也在这里。对了，朴珍荣那个小鬼也在这里。

林在范把车停在电台楼下，探头看了看气派的大楼。昨晚上又是朴珍荣自己录的节目，他已经挺辛苦了，还被自己骚扰了半天。

挠挠头，林在范掏出手机。

--下班了没？哥请你吃早饭。

朴珍荣从休息室出来就觉得有些头重脚轻，大概是换季的原因，本来朴珍荣的身体就不是很好，王嘉尔又突然请假消失，只能硬撑过一天是一天。

刚好走进电梯，手机震动了一下。

电梯平稳下降到一层，电梯门打开，门外的人等了一下，好心提醒朴珍荣，“要不要下？”

朴珍荣猛然回神，匆忙从电梯里出来。

林在范半天没等到回复，猜朴珍荣大概已经回了家，刚想发动车子，就看见朴珍荣慢吞吞地出了门，手上还抱着手机。初升的太阳洒了一片柔和的光线，朴珍荣穿了一件连帽的卫衣，头发蓬松松的，身后还挂着个双肩背，纯净的像个孩子。

在林在范看来，每次遇见朴珍荣，世界都好像美好了几分。

屏幕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闪了好久，久到林在范都皱了眉，想摇下车窗喊人。然后叮一声，朴珍荣那个巧克力奶昔的头像后面，跟了一个“好”字。

朴珍荣对于林在范的不期而至有些迷茫，输入删除了半天，最终也只能草草回复。

--我在公司楼下。

林在范看朴珍荣坐在门口的长椅上，两条长腿交叠在一起，手上无意识地搓着大腿，抿着唇左看看右看看。

“小鬼，我在这！”

朴珍荣抬头，看林在范摇下车窗跟他打招呼。走到跟前，林在范笑眯眯地趴在窗口，“想吃什么？”

“随便。”朴珍荣淡淡应道。

“随便？没吃过哎，哪里有卖？”

朴珍荣觉得周围空气又冷了三分，林在范讪讪一笑，招呼着朴珍荣上车。

最终还是在街边找了家店，点了热乎的豆浆油条。朴珍荣觉得脑袋愈发昏沉，却还是硬着头皮小口小口地吃着东西。

“你脸色不太好哎，是不是很累？”

朴珍荣摇摇头，用纸巾掩着嘴，偷偷把有些油腻的早餐吐了出来。

“不过王嘉尔早上就回来了，估计你就可以轻松一点了。”

“他回来了？”朴珍荣一愣。

“恩，悄悄跑到美国去找段宜恩，结果俩人在机场碰上了，机场都没出就回来了。”

朴珍荣低着头，豆浆喝到嘴里淡然无味。原来你对他的事情那么清楚。

“你就一直在电台吗？”林在范见朴珍荣不怎么吃东西，就又把早餐往他那边推了推。

“恩，我也刚开始工作，”朴珍荣强打着精神，“你呢？好像挺悠闲的。”

林在范生平第一次对于自己是个KTV老板的事有些难以启齿，说起来也是个正当的职业，不知道为什么，对着温文尔雅的朴珍荣，感觉自己都不应该跟他坐在一个台面上吃饭。然而临时瞎编又没得可说。

想起了段宜恩曾经说他，只得了林爸的从商能力，儒雅半点都没遗传到。

“就开了家店。”

“什么店？”

林在范小声报了个名，想说朴珍荣别再问了。

“哦？你是那的老板啊？”朴珍荣放下筷子，“那家店很有名啊，公司里有好多人喜欢去。”

“是吗？”林在范想起来碰见王嘉尔那回，点了点头。

“听说音响效果特别好。”

林在范嘴角上扬了一下，又勉强压制了一下。

“而且好像还有好几家分店吧，挺厉害的。”

林在范这才挺直了脊背，清了清嗓子，“嗨，就那样吧。不过我店里的机器都是丹麦回来的，真的，用过才知道。”

似乎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林在范眉飞色舞，朴珍荣只是微眯了眼，唇角含笑，安静地听。

窗外的阳光打在林在范的头发上，深棕的发色低调又张扬，晃得朴珍荣有些眩晕。

“小鬼，”林在范见朴珍荣眼神有些呆愣，禁不住又喊了一声，“小鬼，我是不是太啰嗦了？”

朴珍荣努力打起精神，摇摇头。只要能陪着你，就很好。

林在范还是看出了朴珍荣的不正常，结账准备送人回家。朴珍荣跟在林在范的身后，一不小心就撞了后背。

林在范回头伸手就去给朴珍荣揉脑门，触手却觉得有些烫。

“你发烧了啊？”

“没事，”朴珍荣躲了林在范的手，“休息一下就好了。”

“我说你怎么一早上就发蔫，难受怎么不说啊？”林在范有些急躁，“不行不行，我还是带你去医院吧。”

“不用，买点药就好了。”朴珍荣被林在范揽在怀里，意识反而清醒了几分。

“那怎么行？”林在范把人塞进副驾驶，回头几步绕过车身进入驾驶室。朴珍荣费了力气去系安全带，林在范见状，伸手接过来给他扣好。

脚下油门刚踩上，扶在档把上的手就被朴珍荣按住，林在范回头看去，朴珍荣闭着眼，语气恹恹，“我要回家。”

林在范皱了眉，感觉手背上忽冷忽热。

决定无视朴珍荣的话，然而手上的力气又大了几分，朴珍荣睁开眼，眼底有淡淡的血丝，“送我回家。”

林在范对上朴珍荣的视线，那眼神里既有坚定也有恳求。林在范不知怎地就软了脾气，调高了车里的空调，又给朴珍荣拢了拢衣服，“你家在哪？”

林在范自是听过朴珍荣嘴里说出来的小区名字，地段优良，均价不菲。门口的保安认了人才开门，七拐八拐找到了朴珍荣家楼下，刚想调侃一下朴珍荣是个深藏不露的小少爷，回头就见着那人睡熟了过去。

“小鬼，”林在范解了朴珍荣的安全带，轻轻唤了两声，语气里带着少有的温柔，“到家了。”

朴珍荣皱了皱眉。

林在范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叹了口气，走下车打开副驾驶的门，把人半抱了出来。锁了车，半蹲下身，把朴珍荣的两条胳膊锁在身前，使劲托着他的两条腿，把人背了起来。

朴珍荣在这一通颠簸里终于清醒了一点，鼻间是林在范淡淡的气息，下巴抵着的是林在范宽阔又温暖的后背。朴珍荣缓缓环住了林在范的肩。

“醒了啊？醒了就开门。”

朴珍荣就着在林在范背上的姿势，伸手输了门禁的密码。

林在范走的很平稳，进了电梯，朴珍荣又伸手去按楼层。电梯缓缓上行，谁都没有说话，朴珍荣贪心地享受着林在范对他的照顾，直到进了家门。

林在范把人放到床上，然后在朴珍荣的指点下，翻出医药箱。

“我的天，你是药罐子吗？”林在范看着箱子里花花绿绿的药品目瞪口呆。

朴珍荣坐起身，熟练地从里面翻出几样药，然后就着水吞了进去，翻身背对着林在范，不再说话。

林在范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却明显感觉到朴珍荣有些低气压，整理好箱子，林在范不知所措，只好坐在地上，看着朴珍荣的背影发呆。

朴珍荣睁开眼，又冷又热的感觉难受极了，眼角都含了水汽，“你走吧，陪着我这病号有什么意思。”